3:怎么说呢？当穆相栾傻乎乎地跟着林心陨走了大半天，到唐柠雅家门口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废话，他怎么会想到唐柠雅的家竟然……竟然是一栋高档别墅。
然而最让他不爽的却是林心陨有意无意投来的鄙视眼神——很显然，这姑娘早就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把唐柠雅的底细给翻了个遍，而可怜的他只有接受这极不人道的眼神攻击的下场了。
不过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毕竟凶手每次的目标都有不低的社会地位，锁定一个富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不过令他有些讶异的却是唐柠雅，作为一枚标准的富二代，性情竟能如此温婉清纯，实在是少见。
凶手追求的是“完美”，难道唐柠雅被盯上是因为“完美”的心灵？
穆相栾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林心陨，却正好和她的视线相触，双方交换一下眼神，就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门开了，唐柠雅微微一笑，做出请的手势。
穆相栾正准备迈进门槛，却猛然看到林心陨的紫眸突然微咪了一下，当下动作就僵住了。
这是极度危险的讯号！
“穆管家，能请您帮忙买一下素描用具吗？”果不其然，林心陨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穆……管家？！”
穆相栾愣了一瞬，旋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丫头铁定是不知道什么鬼山里的老妖怪！不然十五岁怎么可能损到这种程度？她这架势分明就是占了口头便宜还要打蛇上棍敲竹杠的节奏啊！
“小姐不要忘了我的工资就好！”穆相栾沉声说道，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他这是在提醒她，敲诈也请考虑他的承受限度。
“放心吧，记得买我平时用的哦——”林心陨笑得一脸阳光与……阴险。
“这是叫我买刚好达到最大限度的么……”穆相栾心里本能地想要排斥这个既定事实。
“这也是帮你。”最后一句话极轻，却瞬间打消了穆相栾的全部顾虑，无论什么时候，他相信她的话！
等穆相栾买好所谓的素描用具，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后，立马被眼前的情景震了一下。
这幅姐姐与妹妹一起玩笑着做饭的温馨场景是什么鬼！
“穆哥先等一下吧，我和心陨马上就做好了！”听到开门声，唐柠雅转身对穆相栾笑道。
穆相栾有些别扭地窝进真皮沙发，素描用具放在茶几上，心中突然涌现出强烈的好奇:林心陨做饭，会做成什么样？
扭头看去，恰巧看到林心陨投来一个充满鄙夷的眼神:二货，还不趁机侦查一下！
“唐小姐，我可以四处看看吗？”穆相栾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差点忘了最初的目的。
“啊，当然，随便看，没关系的！”
得到主人的应允，穆相栾自然也不客气，目光扫动，期望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地板是木质的，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具略显奢侈，但对于富人家来说只能算是简单，别墅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简约，朴实，布局上却处处充满了条理性与合理性，可见主人心思的细腻和只追求实用性的观念。
正因如此，穆相栾一点儿也没有闻到甲醛之类的味道，想必建材也是经过了精心的考究。
心里对唐柠雅暗赞一声，就连穆相栾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的优秀。
“唉，真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啊！”穆相栾默叹，突然羡慕起唐柠雅未来的丈夫来，当然，他自己倒并不想成为那个人，因为……
“等等！完美？！”穆相栾眼睛猛地一缩，心里突然涌现出一句话来。
“哥哥说过，会包容你的一切啊！”
一切！将她化为自己的另一半，不就是“包容她的一切”吗？！
难道凶手并不是想要杀死她，而是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恋人！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联系起凶手追求“完美”的变态心理，穆相栾却觉得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
范围似乎缩小了呢……穆相栾露出得胜似的微笑。
1:午餐在穆相栾白痴一样的傻笑中做好了，相当丰盛，有四菜一汤:红烧排骨，香辣虾，青椒炒肉，洋葱饼，土鸡汤炖莲藕。
我做了什么呢？嗯……大概就是切青椒，洗莲藕什么的，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虽说貌似把某个青椒切成了碎末来着……
“总的来说！我第一次做饭能弄到这程度，还是不错了吧！”饭桌前，我非常诚实（？）地下了这个结论！
穆相栾深以为然地点头:“对啊，以你的智商来说，简直已经是奇迹了！”
“噗！”
我差点没气得背过气来，丫的，这家伙吃错药了么，竟敢挑衅我！
“好啦好啦。”唐柠雅赶紧打圆场，一块莲藕塞进我嘴里，顺利将我几欲冲出口的脏话给堵了回去。
我眼睛一亮，也没空跟穆相栾瞎闹了，开始对桌上的饭菜进行惨无人道的扫荡行为。
穆相栾尝了一口肉丝，咂咂嘴，笑着调侃道:“这么好的手艺，唐小姐的男朋友一定非常幸福吧！”
唐柠雅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我……还没有男朋友。”
“哦？那想必唐小姐一定有喜欢的人吧！”
“不……不……没……没有……”唐柠雅的脸红得要滴血一样，再不复一直保持的从容与优雅。
“烦死了！”我一筷子狠狠地敲在穆相栾头上，将其拍进了满满当当的碗中，怎么说呢……那声音响亮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打扰我吃饭的人，通通杀无赦！
穆相栾缓缓抬起头，脸上还糊着几粒米饭，看上去分外滑稽，然而这货竟然只是露了一个莫名欠揍的古怪笑容:“好——好——是我的错”
我不禁对这货的心理素质刮目相看，或者说，对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刮目相看……
我这一敲也成功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唐柠雅微红着脸颊，不言不语，细嚼慢咽间，竟有种贵族般的雍容气质油然而生。
由于穆相栾这小子之后也分外老实，这顿饭倒是在一片沉默中完美地结束了。
吃完饭，穆相栾就被我“好声好气”地丢去洗碗，而我呢，自然要开始我的素描／侧写了。
“嗯……请摆出一个最舒服和最放松的姿势。”我有些无奈地对正襟危坐，仿佛大气也不敢出的唐柠雅说道。
唐柠雅一怔，旋即会意，在沙发上半躺而下，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慵懒的神态，看上去充满了诱惑力。
领悟力不错。心里暗赞一声，我将这幅景象“刻”入心中:媚眼半闭，柔软纤细的身躯，唇角隐隐勾勒的弧度，肤色渐变之间的细微差异……
“先是……分解！”
粗细，墨色不同的十八支铅笔就在手边，我从中夹起一支笔尖较钝的，闭上双眼，心里镌刻的景象突然消失，只剩一片空洞，如那洁白无暇的素描纸！
笔尖点上白纸的一刹那，我的手就以足以让人眼花缭乱频率“颤抖”起来，无需感官的任何辅助，我只是在将心里反馈的“雕像”复原。
呲啦！
不过半分钟，画纸就被撕下，我将其丢到一边，看了一眼隐隐有些目瞪口呆的唐柠雅就再次闭上。
第一幅“肖像”，我画了一双眼睛！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脚边的素描纸越堆越多，起码也有二三十张的样子，五官不需要太多时间，但一些细微弧度的刻画倒让我花了不少功夫。
“这是在精神病院那种安逸环境呆久了导致实力下降么……”
低低地抱怨了一声，我相信唐柠雅没听到，不然这妹纸要么掉头就跑，要么就会泪汪汪地来一个心疼的拥抱……
分解，将一切事物分为极微小的零碎个体。
“下一步，渗透！”
将脚边的素描纸捡起，按一开始的顺序叠好，然后看也不看，径直翻到背面，接下来，才是主工作啊！
见第一步里用钝的铅笔被我随手丢开，洗碗完毕正在一旁看戏的穆同志则赶紧将其收好。
“姑娘，这是我的工资。”他用眼神警告道。
我不置可否:“要不是你工资我才懒得扔。”
无视穆相栾一脸“算你狠”的怂样，我抽出了足足十二支铅笔，示威似地晃了晃，紧接着就在穆某人一脸蛋疼的神情中发出影视剧反派角色的典型笑容……
…………
“唐姐姐，多谢款待咯。”红日西斜，我和穆相栾在门口向唐柠雅告别，当然，穆某人抱着一大堆素描纸，蛋疼的神情荡然无存，反倒是憋笑憋得分外难受的样子。
“不用啦，心陨才是，肖像非常棒！有空常来玩吧！”
“嗯！”我重重点头，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那样向她挥手。
对于角色，我总是能代入得极快和极彻底的，扮演一个天真小女孩，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对我来说都没有一点儿难度。
“林小姐，我可以问一下吗，你刚才一头栽到冰箱里去是什么情况？”没有了外人，穆相栾顿时大笑起来，咋说呢……莫名感觉有点像原形毕露的白骨精，当然，白骨精比他漂亮！
“比起这个，你不是应该问接下来的行动以及今天的收获吗？”我冷哼一声，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或者说……是一种对已确认的事实的本能般的回避。
“不急，我也有些想法，先回局里再探讨吧。”穆相栾正色道。
“不，我饿了。”非常淡定以及肯定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果然欣赏到了穆某人的炸毛状态。
“大姐，我真的已经被你榨干了。”穆相栾嘴角狂抽。
“没关系，世界上不仅仅只有钱可以用来买饭。”我眼睛习惯性地眯了一下。
穆相栾:！
“还有卡不是吗？”
穆相栾:……
“不然你以为我不在唐柠雅家吃晚饭是为了什么？”我微微一笑，送上门来的竹杠，不敲一敲，似乎不怎么对得起国家人民吧！
3:“林心陨这只磨人的小妖精……”
想到银行卡上的数字莫名其妙小了二分之一，穆相栾就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默念出了这句话。
林心陨哼着疑似自创的小调，一蹦一跳地推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自己家似地窝在李骁的椅子上。
另注:为了给这位姑奶奶腾地方，李骁等一系列人员的办公场所已经换成了杂物房……
实际办理这件案子的也就只有穆相栾和翎玥，当然，这是不带他俩可调动的武警及技术人员的，警方的一切资源，都要优先向他们倾斜，这也足见上级对那位雨夜分体魔的重视程度，因其恶劣至极的影响，不考虑连锁反应，光是几乎没有市民敢晚上出门就就已经对社会的稳定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破坏！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穆相栾开口道。
“你是指为什么不赶紧把唐柠雅的哥哥抓起来？”林心陨泡了一杯白雪毫，吹了吹腾起的热气。
这种茶相当便宜，但对于不懂茶的她来说，算是为数不多的能被接受的类型了。
“没错，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即使没有证据，也可以传唤问话啊，而你，却连最基本的监视都没有做……”穆相栾神色微凝。
“我能理解为你期望凶手继续杀人吗？”
“那当然啦！”
“身为艺术家，自然要等人家的作品完成之后才能去评头论足啊。”林心陨的语气颇为理所当然。
“况且，有用吗？”
穆相栾一怔，在那双深邃空灵的紫色眼眸下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一切都被人硬生生地撕开，那样的恐惧。
“没有任何发现对吗？”林心陨帮他做出了回答。“明明户口登记上有唐铭煜的记载，但为什么会找不到呢？这样让你不知所措的情况，对吗？”
“你已经查到了？”
“不，暂时没有。”林心陨耸耸肩。“不过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已。”
“你……不愿意？”穆相栾眸光闪烁，直直地盯着她。
“就算你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那唐柠雅呢？她也是凶手的目标之一啊！”
“准确地说，应该是终极目标。”无视穆相栾的激动，林心陨仍是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补充道。
“我现在是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讨厌你了！”穆相栾握紧了拳头，说实话，能对着林心陨那张脸说出讨厌这个词，他也算得上是个极品牛人了！
“三观不和呗。”林心陨仍旧淡定无比地抿着茶水。
“那就这样吧。”滚烫的茶水倾泻而下，在地板上捡起透明的水花。“接下来你要说的应该是‘林小姐，很抱歉您被解雇了’对吧。”
“算是友情提示，你的武断与自负，会害死很多人！”语中带着莫名的味道，一双紫眸仿佛在一瞬间分离成了一澄蓝一猩红的色泽，林心陨站起身，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穆相栾，拉开办公室的大门。
“对了，如果你想再将我关回去，打个电话就行。”
“武断？自负？”关门声响了很久，穆相栾才轻声喃喃道。
“是我不该这个时候就跟她摊牌吗？”穆相栾自言自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过了好一会儿，穆相栾突然笑起来，疯狂地笑着，笑声中满是自嘲的味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原来我跟翎玥根本没差啊！在潜意识里，她从来都是一个血腥残忍的罪犯，是无需信任，只要利用和提防的工具！
可笑的是……哈哈……她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我却还在她面前像个蠢货一样表演这些微不足道的戏码，然后自娱自乐？”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穆相栾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窗外蓦地闪过一道雷光，给透明的雨丝添上一丝凌厉与杀伐的味道。
“来吧，我的报应，让我看看它有多可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