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琚坐在会议室里，手边的咖啡飘出一丝浅浅淡淡的水蒸气，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她端庄沉稳，低垂着温柔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原本十分和谐的一副画面，却是看得向暖没由来的心惊。
那个位置是沐阳坐过的，如今又由他的母亲坐在那里。虽然出发点和动机都不相同，但却都是拿解约当幌子的。向暖的唇角撇开苦涩笑容，真不知她跟沐家结下的究竟是缘还是孽。
“向小姐，您做的方案我大体都看过了，十分不错。”
沈琼琚的这句夸赞发自内心，她赞许的看了向暖一眼，这姑娘确实不简单，年纪轻轻，实力却不容小觑。沐阳未接手家族企业之前，铅华集团作为沈琼琚名下的私人财产，一直也由她亲自管理。见多了有才华的人，也见多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能入得了沈琼琚的眼，对向暖来说，确实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抬眼又打量了对面的向暖几眼，沈琼琚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浅浅淡淡的笑容。她费尽周折做的一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冗长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众人身上。相较沈琼琚以及她带来的一干董事，森华公司创意部众人犹如惊弓之鸟，明明已经坐立难安，却还要用拙略的演技掩饰这一切。明明是对方不讲理，可从气势上来讲，他们就已经占了下风。
“但是这个创意，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用过了。无论是创作的思路和进行时所涉及到的材料、呈现方式。”
柔柔弱弱的一句话，却像丢进森华公司的一颗C4炸弹，顷刻之间，所有人强装出的镇定灰飞烟灭。震惊，恐慌，愤怒，惊讶，谈判中最忌讳出现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出现在每个人脸上。
向暖脸色苍白，乱糟糟的议论声里，她看着沈琼琚依旧端庄沉稳，像一尊玉佛一般独立喧嚣尘世，一尘不染。
“这些都是我们创意部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熬出来的，怎么可能是抄袭……”
“搞什么啊，明摆着欺负人！”
“……大公司就可以不讲理了么。”
……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所有人的情绪都频临爆发的边缘。向暖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着回应这荒唐污蔑。
从前在大学里打辩论，沐阳曾经教过她，要想将对手的论点驳倒，首先要明白对手的出发点在哪。只要看穿对方的动机，这用语言和所谓证据编制出来的庞大陷阱，就都可以顷刻崩塌，不堪一击。
可是她与沈琼琚向来没有交集，今天之前，她们甚至还对对方完全不了解，沈琼琚为什么会突然插手铅华集团与森华公司的项目，甚至于一开口就是‘抄袭’，完全没有打算给他们机会。
眉头微皱，向暖看了一眼坐在沈琼琚身边的几位董事。除了上次见过的那三位，剩下的四位董事头都不抬一下，他们始终低头看手里的文件，而且并不是随手的翻阅，完全一副仔仔细细研读的样子。很显然，这四位董事从前并不知道这个项目的具体内容。这次来，恐怕也是临时受命，这才来不及做任何功课。
况且这个项目一向是有沐阳负责的，现在合约要解除，铅华公司甚至要告他们诽谤。凭着向暖对沐阳的了解，即便他不想亲自证实这所谓的‘抄袭’是否属实，这次的会议他也一定会出席的。善始善终，曾经这是向暖最佩服沐阳的地方。
“就像我的同事说的，您现在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熬出来的。甚至连借鉴经典，也都刻意避开了敏感地方。您现在所说的抄袭，是不是有所误会？”
试探的问了一句，向暖的心始终安定不下来。这几乎已经是一场必输的战役，沈琼琚是什么人，她与沐阳的父亲叱咤商场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又岂会将向暖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
“向小姐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找专业律师证实过。这次的方案确实存在抄袭嫌疑，而且嫌疑相当大。”
眼波流转，温柔的池水化作销魂蚀骨的硫酸，让人不寒而栗。
“暂且抛开二十年前的那次案例，与铅华集团这项目几乎同期启动的另一个公司的计划，其创意方案也与贵公司做的相似度极高。向小姐，铅华集团纵然财力雄厚，也断然不会赔上这几十年两代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商誉，贸然为难森华。”
一番话在情在理，向暖一时间倒是想不出什么有力反驳。只是她没有抄袭是铁打的事实，任凭谁也不能随随便便污蔑。
“铅华是大公司，声誉自然重要，我们森华的声誉就不重要了么……要是抄袭的名声坐实了，将来还怎么在业内发展下去……”
缇娜就坐在向暖旁边，她的嘀咕一字一句全都落在了向暖耳朵里。心猛地一沉，向暖额头上已经落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想跟您单独谈谈。”
哗然里，向暖不自觉握紧右手。沈琼琚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打量了她几眼。嘴角微抿，再抬头一双透亮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清明。沈琼琚喜欢聪明人，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不仅聪明，还让她没由来的有几分亲切感。她现在倒是很愿意听听向暖会跟她说什么。
得到许可之后，会议室的人几乎是以光速消失，向暖斜着眼睛瞟了瞟那几个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放饭都没看他们这么积极……
只是话又说回来，这么压抑的气氛，谁又愿意在这多待。要不是刘经理跑了，她现在应该也在那些人的行列里。
义无反顾的！
向暖抽回目光，面前这个端庄的女人明明是一片祥和，可骨子里却透着坚韧和坚持。她不肯退让的事情，即便再多口舌也是徒劳。所以这股子压抑气氛，完全是因为她的态度让对方看不到任何希望。倒不如单刀直入，找到问题的根本才能解决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