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可不是一个小范围,三吉拿着一把用桃树枝绑成的笤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午后和晚上的休息时间,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凝聚灵气修行。虽然她这半年她只能留在临仙峰,但是半年以后的及仙大赛还是会如期举行,在那之前如果她的修行仍然没有起色,就只有被扫地出门了。
不过现实还是让她沮丧,尽管仙气已经吸得涨肚皮了,可是她的灵力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完全是无可救药的状态。
除了再接再厉,她也别无办法,原来还有靳蓝的指导,现在被困在临仙峰,她连启明堂也去不了了,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但偏偏她还天资为负!
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没日没夜的疯狂打扫着供魔修盘踞的方圆十里地之后,她有气无力的来到魔修居住的九层塔——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被临仙峰的弟子加长老修缮如初了。
这地她扫了一个月终于扫完了,今天算是来汇报一下,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活要干,毕竟她是个守诚信的人嘛!
九层塔是临仙峰的中心,同时住着魔修,可谓是禁地中的禁地。在塔下的大门口,她就被拦住了。
“何人造次。”九层塔的底层守着八个长老级别的人物,一板一眼的看着门。
三吉手握一把残破的笤帚,撇撇嘴。
“我是北洛三吉,没有造次。”
八个身着同意玄色长袍的老头纷纷皱眉,这小丫头所答非是问,而且只身闯入禁地,身份着实可疑。
“你从何而来?这九层塔方圆十里之内皆是禁地,无人能进,你是如何进来的?”
面临就要扑面而来的八个老头的拷问,三吉无奈的耸耸肩,本来她就因为修行的事情沮丧的要死,索性扔掉笤帚,仰头看天。
她看到,在九层高塔之上,魔修并没有在九层塔的任意一层,而是在塔的顶尖处。这一个月以来,他几乎是天安静静的悬空站在那里,看着头顶的苍穹淡淡出神。
她双手合成一个喇叭状,凑到面前,嘴巴一张,扯着嗓子大喊:“魔修,我扫完地了!”
八个长老顿时惊讶的面面相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这是在冲魔修喊话?而且直呼其名?
要知道,就连他们在此守阵,也见过魔修不过数面,魔修为人冷漠,更别提跟他们有过只言片语。当然他们也并不想跟那魔头有任何交集,毕竟,天天守在这里,担心魔修出去杀人放火的问题还来不及,别的也根本不敢多想。
可是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竟然不知天高的这样对魔修说话?
正当他们中有人心软,准备将三吉直接扔出临仙峰时,一抹赤红的身影飘飘然从天而降。肆意而又内敛的火焰围绕在他的周身,随着火红的身形缓缓降临,灼热的温度顿时将空气烤热,让人周身忍不住发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看清魔修的一刻,八个玄衣长老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步,脸色肃然紧张,手更是无一不放在腰间,仿佛只要魔修一个动作不对劲,就要立刻拔剑相向。
魔修却仿佛对他们视而不见,一袭红袍只是轻轻的落地片刻,便再次腾起,而这一次,跟随她腾空而起的,还有呆呆站在地面的三吉。
从前有过乘云彩的经历,这次三吉并不害怕,九层塔的一层层碧绿屋瓦在她眼底不断划过。放眼远方,地面的片片桃花林也不断缩小,远远的缩影成一簇簇粉色的花团,绿叶从中装点,仙气肆意缭绕将周围的天空凝集成如棉花糖般的白软。
最后魔修终于停住了,而她也跟着停在了九层塔的顶尖,就是刚才魔修临空而站的地方。
面对眼前这前所未见的景象,三吉不禁有些看呆了。
以前跟着靳蓝的腾云飞过数次,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静静的站在一个制高点。任有身边的风或大或小的吹过,发丝时而触摸脸颊,带起丝丝的痒,连带心尖也浮动起一丝淡淡的悸动。
她忽然想起,从前在匮乏山涧,她也总是这样站在溪风崖静静的站着,吹风,神思。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匮乏山涧不再,而身边站的却是她的仇家,此时微风带给她的悸动却丝毫未变,反而更添了某种思乡的浓郁伤感。
前所未有的默契萦绕塔顶,在他们之间,相差四万年的“忘年仇敌”就这样静静的立在空中。过了很久,三吉缓缓的抬起头,魔修却仍然看着天空出神。
在这一刻,他竟然看上去异常无害,相反,她甚至觉得他是落寞的。
“喂。”三吉忽然出声喊他。
“干嘛?”仍然凝望着天空不转眼。
三吉再次看向魔修所看的方向,除了洁白的云彩,别无其他。
那里有什么吗?她想问,到嘴边却只是嘟噜了两下,没了下文。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略带落寞意味的魔修,让她提不起再多言语的兴趣。
“你想知道那里有什么吗?”就在三吉低头打算不再说话时,魔修却忽然淡淡开口了。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不带一丝的情绪。
三吉迅速的抬起头,看向魔修所指的天空,身为好奇宝宝担当的她,当然想知道!
“想知道!”
“那就看看又何妨。”魔修回视着她那陡然兴奋的模样,淡淡一笑,忽然抬头,浑身的灵力在极短的时间凝聚在抬起的掌心,圣火飞快窜起,扑入他们头顶的苍穹。
三吉顿时睁大了眼睛,兴奋又好奇使然,她简直都不敢眨眼。
慢慢的,随着魔修巨大灵力刺中那苍穹的一点,先是临仙峰的阵法屏障被戳出一个微小的空洞,接着,那漫天的密集云团也飞快散开,像是被那如狼似虎的圣火追杀侵吞,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密云彻底散去之后,三吉彻底张大了嘴巴,她看到了什么?
蓝天,蔚蓝得如海洋的蓝天,蓝天之上是三层平行的云层,它们交错排列,像是一步步向上的天梯,而在三重平行云层的遥远尽头,一座雪白的宫殿若有似无的伫立在那里,它晶莹剔透,似有风雪在它周围围绕。
那宫殿那样小,可是矗立在云层之巅,又显得那样神秘而神圣,仿佛是神界的居所。
她看痴了,那是怎样的地方啊?为什么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却感觉有种迫切的牵引在趋使她,召唤她:‘快来,孩子,快来我这里……’
她迷惑了眼睛,直到烈火逝去,密云重新充斥天空,天空再次变成一团洁白,她才缓缓的回过神来。眼神再次缓缓聚焦,看清的第一样东西却是魔修那双辉耀般的双眼。
他正静静的看着她,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周身的炙热火焰几乎是贴着她的肌肤,将她的脸庞烤的快要燃起来,几乎都要快把她烤熟了,而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往后猛然退了一步,摸着自己的脸蛋仿佛闻到了一股烤肉味……
“你见过刚才那地方?”魔修却是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眸子。
飞快的摇头。
“没有,从来没见过。”
“现在见过了。”
“是啊……”这不是废话吗!
“想去吗?”
魔修的话很快,丝毫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啊?”想不想去?下意识点点头。“想。”
她的眼睛里大约忽然闪起了憧憬,对于刚才所见的那个神话般的宫宇,她确实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魔修笑了,那种意料之中的笑意。
“那我带你去,如何?”他薄凉的眼眸此时忽然充满了恶魔般的魅惑。
三吉的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她戒备的盯着他,小小的脑瓜里风暴般盘算着。什么意思?这变态今天怎么会这么好好跟她聊天?还带她看“风景”,聊“出游”的事情?不不,这个变态绝不会无缘无语这么好心,事出突然,其必有妖。
“啊哈哈,不用了吧,怪远的……”她假笑的拒绝道。并下意识往后退着,脚底却是虚无一物的空气,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额头瞬间溢出一层冷汗,瞬间老实得不敢在动了,现在她可是靠着魔修的圣火支撑站在九层塔塔尖啊!
似乎不满三吉离得那么远,魔修一把将她提起来,这下子他终于能不再像看脚趾头一样看这个小不点了,他们的身高差太大,说话时总要让他低着头,真是很累脖子。
“可是我想带你去,怎么办?”他神色惋叹,说得自己好像有多么情非得已。
三吉更加笃定其中有鬼了。
“啊哈哈,您开玩笑了吧,我只是答应负责在临仙峰伺候您,至于外出游行这一块,我就没有那个福分了啊,啊哈哈……”
娘的,忽然变得这么诡异,她绝对是死也不能去!
看穿她想法的魔修却也不火,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听说,你现在是靳蓝的徒弟?”
感受到这厮莫名改变的语气,三吉浑身一抖,这话题也变得太快了吧。
“是,是啊……”
“按照乾坤宫那帮老顽固的性格,你应该还没有获得留在乾坤宫的资格吧?即使靳蓝收你为徒,应该也是让你自己努力,最后留下是不是?”
这个变态是百事通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再敢在脑子里喊我一声变态试试?”魔修拎着三吉的衣领微微晃了晃。
三吉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再乱想,魔修会立刻把她丢下去!
“不,不敢了。”干笑。
“嘶……你说说看,要一直陪我呆在临仙峰,你也没办法找你师父学习精进了。我看你这两天费劲心思的练习也没有半点长进,啧啧,真是渣到骨子里……一直这样下去,你到时候参加及仙大赛会直接被淘汰吧?直接被打入低阶界位,给靳蓝丢脸不说,再跟你那天资飞跃的姐姐活生生永远分离,不再相见……”
魔修描述着这未来触手可及的景象,三吉彻底傻眼了,恐惧让她的小脸瞬间惨白。原因无他,因为魔修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害怕了?”魔修残忍的问道。
泫然落泪的三吉,却是狠狠的瞪向他,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却置若罔闻,还在这里挖苦她!
“不过事情并非没有转机。”魔修忽然抛出一个转折,语气轻松,如一个轻易篡天改命的天神。
三吉瞬间提起一口气。
“什么转机?”
见她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魔修满意的淡淡一笑。将托着她脖子的手轻轻拉近,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便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了。
“我来教你修行,让你最后在及仙大赛大放异彩,力压群雄,获得在乾坤宫留下的资格,不再和你姐姐分开,再为靳蓝挣回颜面,你看怎么样?”
魔修的话像投入一探死水的巨石,在三吉心中砸出一个巨大的绚烂水花,一个无以伦比的美丽憧憬!
魔修描述的巨大魅惑,让三吉那近在咫尺的瞳孔虚化的扩散开,她陷入了那种过于完美的憧憬中,那是她梦寐以求发生的全部啊!
直到魔修拎着她的脖子左右晃了晃,她才从深度的幻想中苏醒过来,而魔修的浅棕色眼眸魅惑的看着她,在等她回答。
“好,是好。”她艰难的捡回残存的理智,实在太过了解魔修的秉性,她不得不问清这桩诱人的交易背后的全部邪恶条件。“不过,你又有什么条件?”
魔修笑了,他喜欢这个小鬼,因为她很傻,可是在某些时候,又凭着直觉能看到关键的问题,而且正中他的心意。
“只需要在今年冬天,最冷的时候,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一丝不详的感觉席卷她的心头。
魔修望了望天,那瞬间他的眼眸深处分明又印刻出淡淡落寞,尽管那天空已经重新被白云覆盖,但他好似依旧能穿透云彩看到那里一般。不管看多少次,只要一看到那里,他浑身都像要陷入落寞的深渊之中。
“就是刚才你看的那个云之上的地方,世人叫它风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