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是发过毒誓不再给人诊脉开方治病，但并没有说不能和人探讨医术，要不然也不会被王执中纠缠年余了。
杨芊语的担心他未尝不知，看她一副被天雷劈中的忧伤模样，楚煜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很想伸手揉一揉她柔软的发顶，可多年的礼教又告诉他，男女有别，虽然来到这个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格的地方，但他也不能为此就随意抛开从小所受到的教育。
“那个……，爸、妈，我才刚刚回来，妈这病也不是那么着急。我带楚煜看看我从小睡到大的寝室去。”杨芊语脑袋都大了一圈，早知道楚煜这么不靠谱，顶着回来被爸妈说教一顿的危险她也不带什么“男朋友”回家了。提了两人的行李拽了楚煜就往右手边的寝室拖，不忘回头叮嘱杨正智和王凤，“爸、妈你们收拾下我们带回来的东西，晚上就让大伯二伯和幺爹他们来家吃饭吧。”
因为杨正智几兄妹的父亲杨松原还在世，每当谁家有个特殊事情都会召集大家一起吃一顿，虽说没什么精致的菜品，但一大家子围在一起摆上两三桌向来都是老人最乐意见到的场景。农村人注重家族团结，一大家人分开好些年了这个习俗也不曾改变，红石村地方不大，杨芊语带男朋友回来这事现在估计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与其等妯娌们上门八卦，倒不如大方些全都请到家里来看个清楚明白。
王凤一寻思，忙就让杨正智拿了肉去厨房，病吩咐他出去挨家请兄弟们带着孩子要都早些过来，妯娌侄女在家的都过来帮把手。
贴着门听外面动静远了，杨芊语松了一口气，回头跺脚就埋怨楚煜，“你说你怎么搞的怎么乱说话呢？我是学中医的没错，可是我学的专业和门诊根本就不搭边好不好？还扎针诊脉，这下子怎么办？早知道你张嘴就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带你来呢。”
“你没摸到你娘……嗯婶婶脉相的异样？”楚煜一边观察室内环境，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这间寝室被一堵木板墙壁给隔成两部分，靠着外面放着一张木架子床，上头铺着席子，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老旧的木头书案，书案里头有个架子，两者放满了书籍。书案上头压了张玻璃，玻璃底下放着杨芊语和弟弟杨奔念书时候的毕业照片。
杨芊语在席子上分开了行李，拿了属于自己的钻到了里面那部分，这儿是一张床和一个架子上头放两个红漆木头箱子，楚煜才刚刚扫了一眼又被杨芊语给推了出来，两人继续站再窗子边上对峙。
被楚煜的疑问勾起担心的杨芊语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有些内疚，“都怪我学艺不精，明明摸到我妈脉相极不正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不知者不罪。我也是，干嘛要虚荣地怕爸妈知道并不是去医科大学念四年书了就是了不起的医生。”说到后头，杨芊语都带着几分自暴自弃了。
楚煜很不喜欢杨芊语这种认输的颓废态度，当即皱眉：“万事无绝对！你若不学，永远也不会；你要是想学，又有什么学不好的！”
杨芊语失笑，“你失忆症真是怪异，有的事情呢又通透得很，有的事情上头就像是白痴。你说得倒是轻松，学医这条路是那么容易的吗？早知道我学西医就好了，唉，也不会这么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这就是你对中医的理解？”
楚煜的语气很危险，他锐利的眸子很渗人，杨芊语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顿觉无所适从，只能弱弱回一句，“是我这个人一无是处，早知道大一那位教授想收我为徒的时候我就不该因为害怕而不敢答应，现在我知道我妈妈病情严重，就是想找地方学也找不到，而且也晚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杨芊语的坚强在楚煜严肃的眼光下总是会一败涂地，说到王凤的病情她颓丧地坐到了书案前的凳子上，趴在书案上把头埋在手臂内，说话带着鼻音，也不知道是闷的还是哭了。
“若是弦脉数息而沉，必是湿寒入体血脉郁结不畅，又因外物所致肠胃不舒，若是有此病症，可以当归2钱、木瓜2钱、杜仲3钱……川牛膝3钱、小白花蛇1条，煎熬2次，沥出药水备用。再将剩余药渣以白酒浸泡半月用以外敷。另以红糖、白糖若干熬化，与药汁混合，烧至沸腾，自然冷却后装瓶内服。这药方活血化湿之余还能中和肠胃，久服也无妨。”
还在宋朝时，楚煜便是这样同王执中谈论病症，至于开方治病还是行针救治，那就是王执中自己的事情了。换了杨芊语来，楚煜也不奢望她能够像王执中那样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免不得又将药理给多说了几句。
好在杨芊语是学中医药剂的，重复了一次楚煜的话后还嫌不够，干脆取了笔记录下来，咀嚼两遍后对比之前在望海人民医院药房遇到的那些药房，和风湿的药方相差不多，但炮制的方法却是截然不同。正想再追问两句楚煜这药方的来处，那厢楚煜从他带回来的行李中掏出了一本医书，翻开之后赫然有两页人体经络穴道图。
“风池、三阴交……足三里，这几个穴位你能找到准确的位置吗？”楚煜念一个穴位指尖便在纸上划过。没人知道当他在顾锐的教科书中发现这本专门讲人体穴道经络图的书籍有多震惊。也就是这本书让他知道这是一个开放的世界。放在宋朝人人都敝帚自珍的绝技，到了现在却是人人都可研习。盛名又如何？王执中那么出色的针灸技法到了这若干年后却是残缺许多，那他还死守着楚氏针灸技法干什么？
“这几个穴位就能够减轻我妈妈老风湿的痛苦？”杨芊语如获至宝夺过了书仔细查阅，眼睛笑得弯弯的，“楚煜，我收回之前的抱怨。幸好带你回我家了，原来你前几天看书还真不是看着玩儿的，你看你找到的方法多好。”经过短短时间的研究，杨芊语可以确定楚煜提出的药方比她之前抄写的那几个要实用得多，制药的方法听起来也靠谱许多，她决定要试上一试。这些穴位旁边也有详细的说明，也许真的能用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