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细密的雨线落在禾杆上,又顺着禾杆流到地下。这是一处小户人家的猪圈,圈里养着一头肥硕无朋黑白相间的公猪。赵政一行五人躲在猪棚下,雨点不住地往棚里潲,大猪被挤得半边淋在雨里,时不时哼哼叽叽往里挪腾。臊臭弄得众人掩口捂鼻,却不敢出声,只拿眼睛望着四周矮墙,生怕哪里突然冒出赵兵的长戟短剑。
“夫人,咱们还要躲多久啊?”秋儿悄声问。
这秋儿丫头是赵姬娘家的一个远房穷亲戚,父母双亡后在赵家做了丫头,从小便跟着赵姬,如今也快二十了。秋儿与赵姬主仆多年倒也情深,手脚麻利又肯听话,只是模样生得寡淡,不比赵姬国色天香。
赵姬性子优柔,丈夫走后便觉得失了依靠,自家也没了主见,听秋儿这一问,转问儿子道:
“政儿,咱们还要躲多久?”
赵政道:“等到天黑,我和寻安出去想办法。”
“公子不能出去,街上到处都是你和夫人的画像,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还是我去。”姬寻安小声说道。
三个女人齐齐点头附和。
“与其在这里束手待擒,不如放手一搏。”
“不可!”赵姬道,“寻安说得对,还是他去稳妥些。”
折腾了几个时辰,众人水米未沾又浸了雨水,俱已饥肠雷动瑟瑟发抖如寒蝇一般。赵姬和秋儿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端正恭谨不露半点落魄之相,老仆妇就不一样了,苦眉耷眼的有些耐受不得。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与呵斥声,五个人屏息静听,却是一妇人责骂自家儿子。几个人正听着,只见一物从天而降落入猪圈,妇人越发声厉,追打之声渐远。
姬寻安轻手轻脚移过去。“公子,是饼!”
姬寻安一探身,从泥污中捡起半块面饼,弓着腰跑了回来,借着雨水冲洗饼上的污秽。
赵政一把夺了饼丢在地上,肥猪乐得食到嘴边,呼呼大嚼起来。
“公子,那是饼啊!”姬寻安很是心疼。
赵政怒道:“是又怎样?落在此处便与豕食无异,你若吃了,岂不是甘与豕彘同类!”
“我想洗干净了给公子吃。。。。。。”姬寻安弱弱辩道,挨了骂多少有些委屈。
“你。。。。。。”
赵姬劝道:“寻安也是好心。政儿,娘并不是说那饼就吃得,而是眼下不比平日,你和寻安不能因为小事起了争执。”
“知道了。”赵政自知母亲说得在理,对姬寻安有些愧意有心弥补,便指指肥猪道,“寻安,你那兄弟吃相好生不雅!”
姬寻安一解心中郁结,跟着众人齐笑。
老仆妇趁机说道:“夫人,我在邯郸有个亲戚,不如我去讨些水和饼来救救急。”
赵姬欣然应允:“去吧,快去快回!”
老仆妇起身走出棚盖,看看四下无人便解开木栅走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秋儿忽然惊道:“不好了夫人,那老妈子是燕人,从没听她说起过邯郸有亲故,想来是唬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