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秋踏着碎石,溯溪而上,沿峡谷一直往谷内行进。峡谷幽长,他一连行了五日,似乎才走到峡谷尽头。
放眼望去,前方正是一处开阔所在,方圆足有二十余里。在这块开阔地带的中央,分布着纵横交错的街道。在街道两侧,俱坐落着许多房舍,每座房舍的门旁皆立着各色招牌。远远望去,此处俨然是一座集市。
李慕秋四处察看,期望找到通往集市的道路。然而,他失望了!以常理而论,集市必在交通便捷的枢纽之地。但是,此处却与他处颇为不同,除却集市内的道路,周边草木丰盛,未有一条可通外界之路。他不由感到好奇,这集市中的人如何到达此地?
不过,看到天空不时落下的人影,他心中便有了答案。这些人物皆能飞天遁地,且身具飘逸出尘之概,那般气势与袁牧霄有些相似,但却还是远远不如。所着袍服亦大略相同。
集市中居住的定是修真者无疑!
李慕秋心底涌出满满的欢喜,亦顾不得双脚已踩入水中,踏着溪中碎石,直奔集市而去。
那集市看似很近,他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沿溪流走入集市之中。
原本的峡谷溪流,在集市中汇成一条小河,横穿而过。河流两侧绿树成荫,房舍栉次鳞比,高低错落,沐浴在一片氤氲之中,仿似人间仙境,景致绝美。
李慕秋循河岸走入集市主道,远远便见集市中央立着一座牌坊。那牌坊通体青色,甚是雄伟高大,足有三十余丈高下,牌坊正中镌刻“翠微仙集”四个大字。那四字笔走龙蛇,古意盎然,端的是飘逸出尘。
更让人称奇的是,此牌坊乃是由一整块青灵玉雕刻而成,呈青龙拱珠之态,绝无接续造做,端的是鬼斧神工!很难想象,当初是如何将整块雕刻运来,再安放于此处!这般手笔,不可谓不大,绝非寻常之人可为!
街道两侧一字排开,皆是摆摊之人。叫卖、吆喝之声,此起彼伏。街道中来往行人更是摩肩接蹱、熙熙攘攘,亦不时有人驻足摊位之旁,或讨价还价,或摆弄其中物品。好一派热闹景象!
五年来,李慕秋一直独自枯守深山,何曾见得如此热闹景象,顿时兴奋莫名,他四处游走,感到无一处不新鲜。
修真者集市所售之物颇为奇异,即便李慕秋与爹爹行商多年,见识也算广泛,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被震惊了!货品中有写着红字的黄纸,有草药、丹药,有各色武器、防具、功法典籍,还有从未曾见过的兽皮、羽毛、牙齿、血液等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他一路行来,望着路人与摊主讨价还价,所付之资竟不是银两,而是被称之为“元石”之物。
这所谓的“元石”呈圆形,大小厚薄皆不差分毫。他自元石上感到一丝奇异的波动,不由暗暗思忖,或许元石另有其他用途,也未可知!
李慕秋随兴而行。他发现前方摆摊之人,乃是一位弱冠少年,其面相敦厚,年龄也与自己相差仿佛,心中不免生出亲近之意。同时他亦满心好奇,这少年究竟在售卖何物?
他走上前去,只见少年面前放着一本书籍,一个玉瓶,还有几株药草。那些药草他全然不识,玉瓶中应当是丹药,至于那本书......
《炼体诀》!李慕秋随手取过,翻看一番,此书正是锻体期的基础修行功法。他顿时如获至宝,欣然问道:“此书售价几何?”
“二块元石!”少年见李慕秋毫无修为,倒也不因此心生鄙夷,如实答道。
李慕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没有元石,可用银两折价么?”
少年脸上闪过难碍之色,“银两对修真者来说毫无用处!若是有合用之物,倒是可以互相交换!”
李慕秋颇为失望,不舍地放下手中《炼体诀》,便要转身离去。忽然,他想到了袁牧霄的那件宝衣。离开天荡山之时,他将宝衣仔细收在包裹之内。
他匆匆翻开包裹,将宝衣取在手中,交予那少年道:“此宝衣可能抵得这本《炼体诀》?”
少年接过李慕秋手中法袍,略事察看,这件法袍品质倒也上乘,约莫能值得五块元石,换这本《炼体诀》倒是绰绰有余。
少年略微感到过意不去,便自怀中又取出一本《易经诀》,一并交予李慕秋手中,爽快地说道:“这《易经诀》亦是锻体期基础修行功法,也顺道奉赠于你。两本功法价值四元石,你这法袍价值五元石,但法袍于我无用,还需耗时再行售卖处理。所以这多出来的一元石,便算作跑腿的费用。如果愿意交换,可以立刻成交。”
少年见李慕秋喜形于色,不由又提醒道:“这两本基础功法在修真界流传甚广,其修行速境比宗门独门功法要慢上许多,你果真还要交换么?”
李慕秋思忖片刻,问道:“那它们会与宗门功法冲突么?”
少年微微一怔,认真想了想说道:“应当不会!宗门中许多外门弟子没有宗门贡献,无法换取宗门功法,外门长老便让这些弟子修行这两本基础功法。若是两者果然冲突,想必宗门不会如此安排!”
虽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李慕秋听其言之在理,顿时心下放心不少。加之少年为人光明磊落,李慕秋不由对他好感倍增,便欣然应允。
李慕秋最需要的是什么?自然是修行功法!哪怕只是最低阶的功法,哪怕宝衣只能换取其中一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交换!更何况一次能换到两本?
他兴奋不已,将两本功法贴身收好,便径直离开此处。约莫一刻之后,他便来到一处偏僻角落,忽然忆起未曾向那少年打探前往翠微门的路径。
他环目四顾,发现眼前正有一个摊位,便上前向摊主询问道:“这位大叔,小可前来翠微山,乃是寻找翠微门所在,欲前往拜师学艺,无意间到达此地,不知大叔知否这翠微仙集通往翠微门的路径?”
那摊主一听“拜师学艺”四字,略微抬眼打量他一番,但见他身形瘦削,一身凡俗装束,浑身毫无真气波动,顿时面露不屑。他眼睛一翻,挥手驱赶道:“去去去,翠微门乃是无上仙宗,岂是你等凡人小儿想去便去的?想我武六郎亦不能拜入翠微门,你这惫懒小子,岂能痴心妄想?不若趁早走开些,莫要影响我摆摊赚元石。若是我没有元石修炼,未来修真界岂不是少了一位大能神仙,你吃罪得起么?”摊主劈里啪啦说了一通,语气中满是怨念和不甘。
李慕秋目瞪口呆,不想自己只是随便问问路,便招惹了一位仙师。他眼珠一转,当下涎着脸笑道:“武大叔自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天资卓越;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翠微门不收你为徒,自然是翠微门的损失,大叔不必心下介怀。以武大叔的天资颖悟,即便自行修行,他日也必能大放异彩!”
武六郎听得他一通拍马溜须,心下登时舒畅,看他的眼神便自明显不同,“小子,算你有些眼力!不若便拜我为师,随我啸傲山林、修仙问道。他日我修道必有成,若得我提携一二,你也能飞上枝头,享尽尊荣!”
李慕秋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自己离开便是了,还多什么嘴啊?
若是拜这等翠微门亦不能入之人为师,他日只怕难有寸进!他心下惶恐至极,当下推拒道:“能得仙师眷顾,小子幸何如之?只是小子生来资质驽钝,拜师修行已有五年,仍是一无所成,又岂敢再劳烦仙师倾尽精力栽培?”
武六郎见他谦逊,心下益发欢喜,“哎,不妨!不妨!资质再差,有我这良师在,岂能令你落于人后?”
李慕秋心下叫苦不迭,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活宝?只得诓骗道:“仙师大人,小生此行前往翠微门,虽说有拜师之念,实不存指望。此行更重要的,乃是受家父嘱托,前往翠微门拜访一位长辈,晚辈岂能罔顾家父嘱托?”
武六郎脸色不豫,怒道:“小子,你百般推拒,是何道理?莫非以为我武六郎好欺么?”
李慕秋脸色微变。仙师发怒,后果严重!若是其心生恨意,一根手指便能结果了自己,岂不冤枉?他抹了抹额头冷汗,辩解道:“岂敢!岂敢!我要拜访的长辈乃是杜三娘,也是翠微派有名有姓的人物。仙师若是不信,不妨前往查证一番。”他曾听爹爹提及,杜三娘乃是翠微门的长老,想必她身份地位不低,便扯起虎皮作大旗。他倒不虞谎言被拆穿,这位连翠微门都不能入的人物,又如何向杜三娘求证?
武六郎惊骇欲绝!他没想到李慕秋的身世如此了得,居然与杜三娘是故识!不由变得恭谨有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