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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离死别

蒙面女子说道:“实不相瞒,今日大嫂能醒来,全赖丹药之力,若无丹药续命,恐怕此时……”

李玉竹心思玲珑,明悟道:“原来我之能醒来,全赖恩公救扶,今生已无力报答,来生必报恩公之恩情。但有其他,恩公不妨直说,我的身体自不待言,数日来,每况愈下,我已有了心理准备!”

蒙面女子见她了然,当下便说道:“那就恕我直言,大嫂本是先天不足之体,至三十余岁,却一直未能怀有身孕。虽然穷尽所能,终能如愿以偿,但数月的孕育,却已耗尽了自身生机,渐至油尽灯枯之境。先天不足者,本就生机欠缺,难以活过三十五岁,加上数日昏睡,已然伤了根本,生机已流逝过半,如今已是积重难返,沉疴难治。我之丹药虽惯能续命,但也只能勉强激发你的生机潜力,却避免不了你十日内身亡之灾。只是那时距分娩之期尚有三月,若无应对之策,恐怕大嫂腹中的孩子都将不保。”

李玉竹本已意志消沉,唯一心愿便是想留下一孩子,待听到蒙面女子最后一句话,仿佛如聆仙音般。她想到蒙面女子的手段,定是有方法保下自己的孩子,否则又何出此言?至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倒不甚在意!

李玉竹思绪既定,垂泪叩头谢道:“蒙姑娘三番四次救我一家,受小妇人再拜!小妇人生机已绝,死不足惜,惟不舍腹中骨肉。姑娘举手投足皆神异,想必定不是凡俗之人,若有保全孩儿之法,还请姑娘教我,小妇人必铭感五内。今生虽不能苟活于世,报答恩公的大恩,来世必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蒙面女子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妇人虽生就平凡,但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果敢坚强,平日里倒是小瞧了这些凡俗之人。她紧盯着李玉竹的眼睛,黑纱后的脸上竟是也写满了期待,一字一顿地慎重说道:“大嫂,你当知,得我丹药之力,压榨自身生机潜力,最多只能延你十日之寿。那法门便是,你将剩余的十日生机尽数注入胎儿体内,让其补足先天生机,便能提前分娩而出,进而保全它的性命。此事须你全力配合,你可曾愿意?只是,此事也有极大风险,仅有一成成功的可能。”

“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我也必然会选择去做。我的身体孱弱,已是必死之局,若用我仅余的几日寿命,换来腹中孩儿的新生,纵然死去又有何妨?死虽可怕,既然非死不可,那用死去换来希望又有何妨,我不怕死,却怕绝望!在临死之前能得遇姑娘,这已经是上天厚待于我!姑娘尽管放手施为,成全于我?”李玉竹未有丝毫犹豫,反而郑重而慷慨说道。

蒙面女子见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心中不由为这个敢于直面死亡的凡俗女子喝彩。得到明确的结果,她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随之落了下来,她温和提醒道:“切记,此事必须你心甘情愿全力配合才行,过程中也必须一气呵成。母子间的生机同根同源,生机联系完整时,便可运用特定手段互相转移。生机注入的诀窍,便是要你谨守对它的无私奉献和给予的信念,以及要将它生出来的执念。待孩子体内生机充盈后,便可立刻分娩而出。在生机注入过程中,若是你心存疑虑,哪怕只是一念,生机注入便会立刻中断,母子间的生机联系将严重受损,即使我有心相帮,也将无能为力!你也许还会存活数日,而那孩子必定生机不足,势必不能分娩而出。几日后,待你生机尽去,孩子也必定会胎死腹中。”

李玉竹听得面色凝重,小心应道:“小妇人省得厉害!”

“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便等待片刻,之后便随我去吧!”蒙面女子远远立在一旁,背对着李玉竹二人。

李玉竹恋恋不舍看着夫君憔悴的脸容,伸手来回摩挲着他的脸颊,想起十几年夫妻的情深恩重,同甘共苦,双眼止不住流下两串珍珠泪滴,如雨如瀑,瞬间打湿了衣襟,零落了容颜,流淌在朱元慎的脸上。

那泪珠温润,滴落之时,却被吹得冰冷,就像冷冷的秋雨,冰冷了朱元慎的心。

朱元慎的眉头微微蹙起,即便在梦中,似也隐隐感受到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李玉竹想要将夫君的脸庞看得再清楚些,然而那模糊的双眼,除了雨雾,再也不见其他。

这一去,生死两茫茫;

这一去,红尘万里不得见。

眼前的情景,即便蒙面女子道心如铁,也似要被融化,忍不住打断李玉竹的悲声,说道:“我们还是走吧,你闭上眼睛,我带你走!”她扶正了马车,抬手自李玉竹手中接过朱元慎,随手将他安置在马车内。

李玉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我们走!”

“我会带你去一处隐密所在,那处才是此事成败的关键。待会无论看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蒙面女子又细细叮嘱一番,才将李玉竹抱起,腾云驾雾般飞入阴风岗深处。

飞行间,李玉竹感觉耳边风声呼呼,似乎速度极快,但却异常平稳。她早有猜度,蒙面女子必不是凡人,因此也不以为异。

行了盏茶工夫,蒙面女子便来到一处所在。此地乃是一处山谷,地势低洼、烟瘴逸散。地面满布乱石,乱石间白骨森森、层层堆叠,人骨、兽骨皆有,更不时刮起阵阵阴风,阴冷森然,让人感到窒息。

蒙面女子衣衫轻轻一震,身周一丈之内烟瘴便化为虚无。她轻轻将李玉竹放在一堆枯叶上,吩咐道:“你且安心,一切有我!”李玉竹这才睁开了眼,看到周围情况,此地仿如人间地狱,感到惊惧不已。只是,她多少也领略过蒙面女子的神异,倒也并未过分害怕。

蒙面女子径直走到谷地的中央,只是挥了挥手,便凭空生出一道罡风,白骨纷飞,乱石碎裂,在这一击之下,居然全部化为粉末。在谷地中央,突然露出一块平地来。

蒙面女子仔细观察,又来来回回绕平地走了数圈,似在寻找着什么。她走到一处所在,便停了下来,手指轻掐,略为推算了片刻。之后,口中便念念有词,顿时手中出现三道黑红阵旗。她摄起阵旗,毫不迟疑地凌空一撒,三道阵旗便插到那块平地之上。阵旗的方位凌乱,并无规则可循。

就在阵旗布下的瞬间,突然自地底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声,其声势之大,仿似连片的闷雷炸响在耳边。

那块平地之上,赫然缓缓升起一座圆形法坛。那法坛只有一丈见方,待法坛升至三丈高时,便停顿下来。法坛的石壁上,雕刻着恶鬼地狱、山精海怪等诸多图案。

蒙面女子闪身一跃,便出现在法坛中心。凝重地望着李玉竹,说道:“大嫂,你准备好了吗?如要反悔,现在尚可回头,一旦上了这法坛,将再无任何回旋余地!”事关自己身负的大事,她也不由紧张起来。

在前来此地的路上,李玉竹也曾想,蒙面女子出现得突兀,此事是否会有阴谋呢?但思来想去,自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又是一个将死之人,一无财宝,二无家世,三无容貌,有什么值得她去算计呢?

因此,现在她并不迟疑,坚定地走到法坛一侧。

“那好,那便开始吧!记住,无论发生何事,你都须谨守心神,务必要将生机全部转出,不得有一丝绮念。你多一刻坚持,便为你的孩儿多争得一丝生机。过程中,你会感觉自己逐渐虚弱、痛苦,但必须清醒,也不能有任何放弃的想法。没人帮得了你,只有靠意念的坚守才能完成。你必须谨记!再谨记!”

蒙面女子不再多言,闭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便浮空而起,那发丝飘飞,似仙女临尘。之后,她素手轻引法诀,遥指法坛正中处,口中娇喝道:“起!”

那法坛中心赫然缓缓升起一道法台,此种法台颇为少见,法台台面圆形,直径三尺,整体就像一件花瓶,呈上下大,中间颈缩态;这尚属其次,更奇特的是,法台通体碧绿,居然是整块翡翠雕琢而成,入目澄彻,沁心入腑。

法台正中心雕刻着浮雕图案,正是一朵莲花,那莲花与寻常莲花迥异,其花瓣层层叠叠,细数之下竟有千片之多,竟是传说中的千叶净心莲图案。正中的莲蓬之上赫然镶嵌着一块乳白色美玉,手掌般大小,其形似鱼龙,玉质温润。美玉的周围,不断浮动着白色光点,似星光流转,光韵如烟,把这荒芜之地都衬得宁静祥和,一观便知其绝非凡品!

待得法台完全停止,蒙面女子娇躯落于法台之前,凝目仔细察看那方美玉。片刻之后,似禁不起诱惑般,她忍不住轻抬玉手,缓缓抚摸着那方美玉。一股温暖的感觉自元魂内由然而生,她仿似看到昨日的种种,眼神中飘忽着欢喜,却又夹杂着哀愁,喃喃道:“一万年了,你一个人在此,想必孤独寂寞,师姐现在来看你了!你知道吗,也许今天你便能重回人世,为了今天,师姐等得很辛苦!当你活过此生,不知是否还会怨恨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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