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翎。”罗修开口，看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俯首，他实在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
玄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那老太转过身，向着罗修垂下眼帘，俯身道：“修大人。”
“……”罗修受不起老太的礼，急忙走过去扶她起来，“大娘，你别这样，我可承受不起，怕折寿。”
玄翎看着一本正经的罗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修大人，您身份尊贵，老身自该向你行礼。”老太神态虽然恭敬，可罗修总感觉，这话听着不太对味，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老太吗？怎么感觉她对自己有些厌恶呢？还有，为什么老太说他身份尊贵，还叫他大人？
趁着罗修愣神的功夫，老太抽出自己的手，转向玄翎：“玄大人，恕老身实在无法答应您，下咒者是我不假，可那人类残害我夫君，还将其皮肉分离，这等恶行，老身绝对不能原谅！”
罗修终于明白了，原来被刘权杀害的山狐是这老太的丈夫，这老太已经能化人形，她丈夫的道行也不会太低，难怪这老太如此怨恨刘权。
罗修蹲下来，看着瞪着眼受了惊吓的小狐狸，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小狐狸身子往后一缩，罗修也不恼，耐着性子看着小狐狸，眼神放柔和。
老太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刚想说什么，却被玄翎的眼神制止。
小狐狸见罗修没有恶意，便慢慢向着他走去，一边走着鼻子一边嗅着，似乎很喜欢罗修身上的味道，小狐狸终于放下防备，跃入罗修的怀中。
罗修轻抚着小狐狸柔顺的毛，眼神柔和。
老太似乎对罗修很防备，一直盯着他。
玄翎看着罗修，神情未变，可眼底却是一片澄明。
“也不知道被残害的是你的爷爷还是爸爸……你这么小，会懂人世险恶吗？”罗修叹了口气。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
玄翎收回目光，“狐婆，生死由命，那刘权是死是活由不得你，你该知道篡改天命的后果。”
老太苍老的眼中不见浑浊，声音低哑：“老身知晓，可若不惩罚那人类老身死不瞑目，所以还请玄大人回吧。”
罗修刚想说什么，玄翎拦住了他，“狐婆，三思。”
“多谢大人提醒。”狐婆俯身。
“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罗修，我们走吧。”
罗修自知自己没有插嘴的份，边放下小狐狸，揉了揉它的头，“好好跟在你婆婆身旁，不要乱跑，就剩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啊……”
老太看着二人下山，身旁多了一个几岁大的男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声音稚嫩，“阿婆，那两人是谁？”
“那一身素衣的是玄翎大人，至于另一人……你无需知道，以后若是见了他，躲着点。”
“为什么？”男童歪头，“我觉得那个人很好啊，他的手好温暖，我喜欢那个人。”
老太眯起眼，看着那黑色身影消失在林中。
“阿婆，”男童拉着老太的手来回晃着，“你就告诉我他是谁嘛。”
“哎，你这孩子。”老太叹了口气，西落的太阳把天空让给了黑夜，一双苍老的眼在朦胧的夜色中放佛蒙上一层雾，声音悠远绵长，老太缓缓吐出几个字。
“死神修罗。”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呢？不是答应刘权帮他解除诅咒吗？”下山路上，罗修的脚程加快了不少，和玄翎并排走着。
“符篆被烧了。”玄翎皱着眉，似乎觉得速度还不够快，伸手抓住罗修的衣领，脚尖点地，向着林子深处飞去。
罗修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从一个树尖越过另一个树尖，整个人像块腊肉一样在某人的手里晃啊晃。
穿过密林，玄翎在一处比较开阔平坦的地方停下来，身形缓缓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手一丢，罗修就坐在了地上。
“玄翎你个王八蛋！老子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拎过！”罗修从地上弹起来，指着玄翎的鼻子破口大骂。
玄翎瞥了他一眼，“太慢了。”
啥？这是在嫌弃他吗？罗修挥起拳头，向着玄翎扑去。
玄翎背后像长眼了一般，身子向旁边一晃，罗修就扑了个空，脸着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呸！”罗修吐出一口土，恨恨地瞪着玄翎。
打不过他，说不过他，只能瞪他。
“哎哟，神仙老爷，不对，大师，您终于来了。”刘权扑过来，又被玄翎轻飘飘地躲开，摔了个狗吃屎。
刘权顾不上一身灰，“大师，你快来看看吧，着狐狸祠它根本就建不起来啊！砌墙墙倒，搭梁梁塌，这也叫我们几个怎么活啊！”
“我说二哥，你找的这人靠谱吗？”一个身形肥胖的人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玄翎，满脸的嘲讽，“这年纪轻轻的，不会是个骗子吧。”
“就是，二哥，你这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小心被人骗了还帮人数着钱。”又一个精瘦的人走过来，一双小眼泛着精光。
“胖子，老胡，别乱说话！”刘权呵斥。
罗修心中冷哼：瞧不起玄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玄翎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看着刘权，“修建祠堂可是诚心？”
“是是是！”刘权忙不迭地点头，“我一边修建一边向着山狐仙儿大人请罪，从来没停下过。”
“那你们呢？”玄翎转过头，看着胖子和老胡。
“我说你这人没毛病吧，不就是吃了个狐狸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还要修建个什么，狐狸祠？这是二十一世纪啊，年轻人，封建迷信要不得的。”老胡满不在乎地说。
“我看啊，二哥你这就是得了什么怪病，回家养几天就好了，你信这小年轻还不如信兄弟我呢。”胖子接话。
“你俩给我闭嘴！我早就告诉你们，心要诚，不能再得罪山狐仙儿了，你们还不信！你们啊！我迟早要被你们害死！”刘权恨恨地看着二人。
罗修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看着玄翎。
玄翎本就冷清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扫过胖子和老胡二人，声音不见一丝温度：“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噗通！”刘权一下子跪下，声泪俱下，“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家里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啊！”
玄翎脚步一顿，“我自会帮你。”
言下之意，他人死活就不归他过问了。刘权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老胡和胖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罗修看着依旧一脸满不在乎样子的老胡和胖子，忽然勾起了嘴角，在刘权惊恐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我说，那白衣服的小子有点太目中无人了吧。”胖子有点不满地说道。
老胡接过话：“看起来挺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出来做这一行呢？不过那冷冰冰的眼神还有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着怪吓人的。”
“你们错了，”刘权转身向着不成形的祠堂走去，“最可怕的，不是那人。”
胖子和老胡互相看看，耸了耸肩。
残忍的笑容，无情的眼神，那才是真正令人畏惧的人啊。刘权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