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新年了，茶楼的生意渐渐淡了。一些酒楼的生意火起来。从苏家回来已经大半个月了，我回来后将关于外公的事情告诉了哥哥，当然我省去了苏恪的事情。哥哥他只是听着，没有说任何话。
我穿着朴素的长风衣，戴白色的英伦围巾，云层又厚又低，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我一个人走在人际稀少的小街，寒风吹起我长长的围巾。我拂了狂乱的短发，笑容清浅。
是的，我把以前那头长长的头发剪了，过耳及肩。对我熟识的人都说我的短发很漂亮，看起来更利落一些了。但他们又说，我的长发更漂亮，看起来秀美一些。我只是笑笑，然后对他们说“新年快乐”。
舅母会常常来学校找我，叫我去他们家玩，说：“外公想我们了。”
但我总会拒绝，我想着是因为我不想见到那个让我心痛的男子吧。
除夕夜，哥哥关了店铺，特地来学校接我。他说，他这次会一直陪我过完新年。他问我想吃什么，他去做。
我揶揄他，“哥哥也会做饭么？”
哥哥轻笑，“当然，我得照顾好你不是。”
听到他这句话，我停了脚步，从左心房处延伸出一种温暖的感觉。在这寒冷的城市，我不再觉得寒冷。
哥见我停了脚步，回头局促的问我：“怎么了？是……还在生哥的气么？”
我看着哥哥紧张的表情，甜甜一笑，这笑容太绮丽了，有好久没这样笑了吧，从爷爷去世后，还是在苏恪离开我之后？我不知道，只是对哥哥说：“没有啊，我知道的，哥也很难过。”
哥哥揉揉我的短发，说：“我就知道伊伊懂事。”
我挽上他的手臂，两人慢慢的沿着街道走。这是我离开爷爷的第一个新年，并没有之前想象中那么快乐呢，或许是因为那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爷爷会永远离开自己吧。
这寒冷的天气，街上的人都行走匆匆，紧紧的裹着寒衣，大大的帽子或围巾将脸遮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或喜悦，或愁苦，或悲哀，更多的是麻木，匆匆一闪而逝。
街道两边有很有孤苦的乞丐，在寒冬里穿着薄薄的破旧的衣服，头发蓬松或凌乱，脸上有着厚厚的污垢，看不清样貌。
我打开手袋，掏出两个硬币给两个孩子，不管其他让你哀求的目光，冷漠的走过。
原谅我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凡自私的人，我不想做什么救世主，只想在这个乱世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希望我爱的爱我的人能够活得好好的。
我侧头看着哥哥，他眉头紧锁，痛心和悲愤写在脸上。他心怀世人，有救国救民的抱负，我知道，却也不过问，就像不问苏家人做什么买卖一样。不是我不关心他们，而是我不想，不愿用自己去让他们改变心愿。因为那样——也没用。
“嘀嘀——”汽笛声在我们身侧响起，我侧头看过去——一辆英国出产的轿车停在路边，车门开了，从车里走下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是苏恪。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西装皮鞋，白色的英伦围巾，笑容优雅缓缓的像我们走来。
他用他那美丽的茶褐色眼眸看着我，我的心就不用控制的狂跳起来，我垂下眼睑掩了眸底的情绪。
“伊伊，怎么这么快就有男朋友吗？”苏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魅惑却有着丝丝危险。
我赶紧抬头，道：“表哥，她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大哥啊——乔谨。”
苏恪听见我叫他“表哥”时，脸色一凝，瞬间又是一副优雅的笑容，我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大哥疑惑的对我说：“这就是舅舅的儿子苏恪吗？”
我点点头。
苏恪伸出他修长洁白的手，儒雅的说：“表哥，你好。我是苏恪。”
我们乘了苏恪开来的车到了苏家，外公要我们去吃年夜饭，不好拒绝。但看得出，大哥并不太喜欢苏家。
苏家大宅喜气洋洋，一家上下笑容满面。舅母忙里忙外。见我们来了笑得眼睛都没有了，她拉着哥哥的手，说：“你是小谨吧，一表人才，真像你爸爸。”
哥哥礼貌的点头，说：“舅母好，这么久都未上门拜访实在是失礼了。希望舅母不要责备。”
“怎么会，年轻人事业为重。”舅母回答，又说：“你快去拜见你外公和舅舅吧。”
“好。”哥哥谦和的点头，跟着仆人上了二楼。
“伊伊，怎么剪头发了呀？”舅母看了看我，问道。
我笑而不语。
“剪了也不错，干净利落。”舅母接着说，然后她拉过身边的苏恪说：“恪儿，你带伊伊逛逛吧，这儿乱得紧。”
苏恪温和的说好，自然的拉过我的手，说：“走吧。”舅母看着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我挣了挣，挣不脱他的手，只得任他所为。
到了他的房间，有人送了茶，我嗅了嗅，是江苏的碧螺春。
两个人站在房间里，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站在阳台上，倚栏望着我。我有些尴尬，只好打量起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是明亮的蓝白色，有很的书，很多的奖章和奖状，写着他的学习成绩和优异表现。
在呈物架上有很多洋玩意儿，望远镜、留声机……甚至还有万花筒，我拿起万花筒，里面的花纹随着我的手指变幻。我拿着万花筒笑着对他说：“你这儿还有这个啊。”
他立直身子，看着我手上的东西走过来，摸摸鼻子，无辜的说：“这是苏凌放在这忘拿走的。”
我收回手，垂头，拨弄着手上的小玩意儿，不知道还该说什么。转身，至书架边，手无意识的划过一本本书，心虚凌乱。
院子里有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和嬉笑声，人们都在庆祝新年，期盼来年的新春会让战争停止。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我随便抽出一本书出来看，却一个字也看不出去。
“怎么不说话？”苏恪走过来，站在书架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呼吸一滞，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说话。”我翻了一页书。
苏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看着我，手指敲着旁边的矮几，单手撑着下巴，茶褐色的漂亮眼眸里有着美丽的流光，他说：“伊伊变了好多，不像以前那样可爱了呢。”
我一愣，缓缓的侧头看他——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伊伊，不管是以前那个在南院问我是否被她倾了心的伊伊还是现在这个不敢看我眼睛的伊伊。都很喜欢，都很喜欢呢。”苏恪低语道，眉眼温柔。
我惊讶又心痛，书从我的指间掉下来。他是我的表哥，怎么可以……
他站起来，收起嘴角的笑，认真的看着我惊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乔伊人!我、不、是、你、的、表、哥！我、和、你、没、有、血、亲、关、系！没!有！”
我依然愣愣的，碧螺春的清香沵漫着，我觉得我心脏跳得很快，血液都沸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