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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微澜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这是一首诗,也是四个人,四个站在大陆修界巅峰的人,此刻这四个人中有三人正坐在大殿内

这座大殿是大陆修士向往的至高殿堂,但是能进入这座大殿的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修界大能,另一种是青年才俊。只因它是大陆六大超级宗门之一,道宗的主殿

大殿象征着道宗的威严,见证着道宗的历史,历经数劫而不灭,大殿宏伟古朴,远远看去竟不似山石筑砌而成,望之浑然一体,倒更像是从巨山之中直接开凿出来的

殿门前竖立着两座丈许高的塑像,左首边的形似一位战将,身披铠甲,拄剑而立,不怒自危。右首边的则是一位负剑游侠,意态出尘,似要御风而去。

殿内开阔,虽处山巅,却不沾云汽,地面十分干燥,整个大殿以八根巨柱依照八卦方位排列,用以支撑大殿,殿内封闭却不显昏暗,顶壁上镶嵌着数颗夜明珠,大殿深处摆放着几个蒲团,此刻正有三人坐在上面

最上方的蒲团上座着一位中年道人,身着道袍,面貌普通,说是修士倒更像是一位凡间的教书先生,只在双目开阖间有精芒流转,若非他头上戴着象征道宗至高权力的紫金道观,绝难想到他竟是道宗当代宗主绝千山

此时只听绝千山开口道“据影堂回报,绝儿应是死于天断山脉附近,只是即便两位堂主亲自出动,也未能找到绝儿尸身”,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普通,说话间声调没有丝毫起伏,哪怕死的人是他的徒弟

听到绝千山的话语,下方右手边原本闭目打坐的大汉猛然睁开双目,仅仅只是将双目睁开,却犹如上古巨兽苏醒,大殿之内隐隐传来异兽嘶吼之声,浑身须发皆张,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此刻只听上方一道声音传来“师弟,稍安勿躁!”

声音平和不沾烟火,却让下首大汉瞬息间回复平静

而此时下方左手边之人说道“谢绝是本宗这一代的出世弟子,中州境内理应无人敢动,除非是那几家暗中出手”,说话的却是一位容貌出众,气质冷艳的美妇

那大汉闻言冷哼一声“那几家有影堂盯着,况且谢绝虽性情偏激,行事却颇为老道,没那么容易被杀死,我看多半是与你那孽徒有关”

美妇闻言心中生怒,冷声道“仙儿身中子母金线蛊,此刻能否活命还是两说,怎会有击杀谢绝的能力,二师兄是想说大师兄教出来的弟子是废物吗?”

这个美妇就是华依仙的师尊江雪寒了,也是道宗四大长老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平素性情冷傲刚烈,此刻恼怒大汉擅自对爱徒下狠手,当下不在客气,言语间连绝千山也骂了进去

上首的绝千山闻言苦笑了一下,平白间遭受了无妄之灾,只是他对这小师妹的性情颇为了解,知她心中有气,当下也不在意,道“不管谢绝死因为何,传出去我道宗毕竟脸上无光,此事暂且封锁消息,另外命影堂尽快找到仙儿,将她安全带回”

而后看着下方两人意味深长的说道“我道宗传承数劫不灭,自有天生傲骨,不屑那些旁门左道”

那大汉闻言脸现怒容,想要争辩,然而看着绝千山深邃如星海般的双眼,闷哼一声,最终未发一言

只因他是绝千山,是他人宗灭平生最敬重之人。

那大汉是道宗二长老人宗灭,人宗灭并非他的本名,他原来的姓名如今已无人知晓,三百多年前,他还只是天宗一个少年天才,却举族被人宗所灭,三百多人无一幸免,所以他发誓有生之年定要诛灭人宗。短短几十年时间他便站在修界顶峰,并最终带领天宗消灭了人宗。

三百年前一战,绝千山隐于幕后,运筹帷幄,而由人宗灭率领宗门正面陷阵,故而在世人眼中,反而是人宗灭在四长老中声望最著

大殿上一时陷入沉默,此时江雪寒忽然道“可曾有三师兄的消息了?”

绝千山闻言双眉微蹙,道“三师弟一去就是近百年,多方打探却依然杳无音讯”显然他对此事也颇为困扰

江雪寒闻言双目微黯,也不与两人打招呼,起身离去

人宗灭见绝千山因三师弟之事颇有些意兴阑珊,当下也不再逗留,告辞离去

此刻大殿上只余绝千山一人,却听他喃喃自语道“你这臭小子,把宗门基业丢给我,自己倒落得个逍遥自在,下次回来不给我带点好酒,我就不认你这个师弟!”言语间,嘴角自然的浮现出一抹温暖笑意

中州,固山城,谢家

“废物,还没有绝儿的消息吗?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中年妇人正指着一个青衣汉子在怒骂

这妇人长的有几分姿色,只是此刻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破口大骂间神情显得有些狰狞,那大汉给劈头盖脸的大骂,却不敢作声,只是垂首立于堂下

只听这妇人说道“绝儿最后传来消息,说宗门命他擒拿华依仙,已追至高阳城,不管绝儿是生是死,此刻消失无踪却定与那贱人有关”

妇人又道“道宗那边有什么消息?”

那汉子应道“说是仍在高阳城附近搜寻,暂无绝少爷的消息”

那妇人闻言大怒,对着青衣大汉又是一阵怒骂,而后面色冷厉的说道“派出族中高手,务必将华依仙那个小贱人给我抓回来,若是绝儿有什么不测,我定要她陪葬!”

仍旧是谢府,此刻另一座别院之中情形却又完全不同

此刻屋中两人也是一男一女,女子容貌艳丽,声音娇柔婉转,对着一个富态男子说道“父亲那边传来可靠消息,谢绝已死,只是消息被道宗封锁了”

那男子闻言微微一笑,轻轻转动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颇有几分智珠在握的感觉“如此倒省了我们不少力气,那谢绝虽为长房长孙,天资也还过的去,但是一个侏儒般的人当我谢家家主,岂不是要让世人耻笑?”

只听那男子又道“九凰山戚长老大寿将近,我等平日多有仰仗他的地方,又是厉儿的恩师,需准备一份厚礼相送,这事由夫人操办我最为放心”

那妇人闻言妩媚一笑,道“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件奇珍,必能讨戚长老欢心,事不宜迟,我这就安排手下护送,算算时日也正好差不多”

那男子闻言哈哈笑道“如此甚好!”

而此刻的陆简与华依仙两人,正身处天断山脉深处,自是不知道因谢绝之死,外界早已暗潮涌动

他二人连日来昼行夜伏,虽也碰到过几只妖兽,好在都不算太强,被陆简顺手料理了,有些肉质鲜美的都在陆简手中化作了腹中美食,他与老道士隐居多年,平日里的起居都由陆简打理,到是因此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这一日两人行至黄昏时分,山林之内,受树木遮挡,光线已显得有些暗淡,二人便准备找一个山洞之类的安全地方歇脚,行走间隐约听到前方传来山泉水流之声,当下二人心喜,小心翼翼的往前摸去,陆简隐在树后,发现果然有一道泉水从山间流下,水流不大,于下方行成一个小潭,后方隐隐看到有个洞口,见四周安静,并无妖兽踪迹,便与华依仙来到潭边

华依仙平日里纤尘不染,这几日接连赶路,早已觉得浑身难受,看到此地竟有一汪清澈水潭,登时心中欢喜。陆简知她所想,便取出随身水囊,准备装满水后再好好洗漱一番,岂料他才俯下身去,异变陡起

林中忽然间狂风呼啸,吹的人几乎不能睁眼,随后传来一声凶猛兽吼,在两人眼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的巨虎,这虎类妖兽体长怕是要三丈有余,外形与普通猛虎相似,只上颚处长有两根剑形巨齿,此刻正虎眼赤红,盯着两人,口边还不停流着涎水,让人望之毛骨悚然,而看其外形竟与传说中的上古妖兽剑齿虎有几分相似

这妖虎来的突兀,两人始料未及,只是这几日来数次与妖兽厮杀,已积累了些经验,当下二人迅速镇定下来,眼神相交间,陆简声音凝重道“应是上古妖兽剑齿虎的后裔,虽血脉稀薄,仍非普通妖兽可比”

华依仙道“看其剑牙长度已三尺有余,行止间有狂风相随,其修为怕是已到三介巅峰”

需知妖兽修行颇为不易,血脉天赋尤为重要,然而一旦修为有成,同介之中的人类修士绝难与之抗衡,眼前这只三介妖虎灵智已开,并未如之前遇到过的妖兽那般,见面就发动攻击,而是虎目圆睁,似在观察两人

陆简才与这妖虎照面便已知晓自己绝难胜它,心中打定主意,一旦情势危急,必要拼死拖住这孽畜,让华依仙得以逃生。

陆简将华依仙护在身后,以元气激发龙牙护腕,形成拳套,摆好架势以防妖虎突然袭击。那妖虎见这两个人类似乎实力有限,当下不在忌惮,虎躯伏低,利爪分开间似五把锋利的弯刀,一条钢鞭也似的尾巴左右摆动,带起阵阵音爆声,只见那妖虎狂吼一声骤然前扑,声势极为骇人,陆简心中一紧,元气运转周身,亦是全力朝那妖兽冲去,看他架势,竟是想要与那孽畜硬撼

然而下一刻的变化却让陆简始料未及,那妖虎见陆简冲出,身躯一折,避过陆简,竟是直扑华依仙。两人都不曾想到这虎妖竟然聪明如厮,它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有伤在身,实力较弱的华依仙,方才佯攻只是为了将陆简引开,这也只能怪这两人才刚刚出道,争斗经验不足,一下子就着了这妖虎的道了

此时陆简心中惊怒交加,眼见华依仙下一刻就要命丧虎爪,口中发出一声怒啸,将元气催发到极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扑向那妖虎,想要与它同归于尽

那妖虎似也没想到,陆简居然如此了得,能在瞬间止住前冲之势,返身赶回,当下只得顺势将虎爪拍向陆简。这一兽一人,一个是仓促而为,一个是以命相搏,然而妖虎毕竟修为高深,拳爪相交间只听“砰”的一声炸响,便只见陆简倒飞出去三四丈远,跌倒在地

刚才的一连串变化说出来繁复,实则只在瞬息之间,等华依仙反应过来,陆简已受伤倒地,口中惊呼一声“陆大哥”,急忙赶去将陆简扶起,见陆简虽嘴角溢血,却行动无碍,当下心中略宽

陆简自己心中也觉得奇怪,与那妖虎交手之时,似乎受到的伤害在瞬间都转入四肢百骸,由整具身体共同承受,而那吐出的鲜血实则是强行返身时,逆转元气以致经脉受损,并非是虎妖造成的,当下更觉得明王经果然不凡

再看那虎妖,看似无碍的站立在那里,左前抓已然微微颤抖,虎爪之下更是有鲜血淌出,显然也已负伤,一双虎目盯着陆简眼露惊疑之色,身躯却朝着两人渐渐逼近

就在虎妖欲再次扑击而来之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狼啸之声,那啸声凄厉中带着冷傲,仿佛能穿金裂石,那妖虎听到这狼啸声,顿时眼露恐惧之色,竟撇下两人,直接转身往密林深处逃去,狂风呼啸间已瞬息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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