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小姐,小姐她……”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天塌下来了不成?!没规没矩的,去账房领了月钱趁早卷铺盖走人!我赵府可不是市井场所!”
赵世杰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忽然一个丫鬟的惊慌失措之声把他惊醒,被扰了清静的赵世杰自然心中大怒,厉声呵斥道。
丫鬟此刻顾不得老爷发火,颤颤巍巍的哭诉到:“老爷,大事不好了呀,小姐她……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
赵世杰意态阑珊的模样一扫而空,猛然躺椅上滕的站了起来,双手使劲的抓住丫鬟的双臂,双眼瞪大的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小姐她……怎么了?”
丫鬟的两个手臂上传来一阵巨疼,好似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一般,可是一想到待她们这些丫鬟侍女如同亲姐妹的小姐挂在房梁上的模样,丫鬟便不觉得手臂上有多疼了,她抹着泪哽咽道:“小姐说去找老爷你,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哭,情绪很低落,奴婢们被小姐全都打发了出来,后来大概一个时辰我们去给小姐端茶送水……”
“说重点!”
赵世杰如同发怒的雄狮,不顾仪态的失声大吼道。
“后来我们敲门了许久屋里面都不见动静,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我们就撞开了门闩,才发现……才发现小姐她正挂在房梁之上,等我们当她下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没气了啊……呜呜……小姐这么好一个人,不应该是这种结果的……”
“女儿!”
赵世杰仰天哭喊一声,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老爷!老爷!”
丫鬟立刻扶住倒下去的赵世杰,随后唤来赵府里的下人把赵世杰弄到了他的房间里面。一时间,井然有序的赵府开始混乱起来。赵府主人就两个,赵世杰和他的独女赵灵珠,现在一个昏死一个真死,偌大的一个赵府连一个主心骨都没有了。
上上下下跳脱了好半天,赵世杰终于悠悠睁开了眼,第一句话就是问身边的总管道:“我的女儿……灵珠她……真的不在了?”
鬓角微霜的总管老泪纵横的点点头,嘶哑着声音劝慰道:“老爷,事已至此,节哀啊!赵府可经不起大浪了。”
“噗!”
赵世杰喷出一口老血,胸前衣襟染红了一大片,他捶胸顿足道:“我的宝贝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爹我做什么事还不都是为你好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体会体会你爹的苦心呢?你娘早早的就走了,就给我留下了你,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爹以后可怎么有脸去下面见你娘亲啊!”说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如同一个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家总管也在旁边跟着抹眼泪,一边劝道:“老爷,你别太伤心了,身子骨重要。”
“我要去看我的女儿!阎王爷怎么可以抓走我的女儿呢?不行,这绝对不行!”
赵世杰颤颤巍巍的从床上挣扎起来,在总管的搀扶下往赵灵珠的院落走去。
赵灵珠的身体已经被几个丫鬟合力放了下来,双眼瞪得老大,舌头也长长的伸了出来,嘴角还是挂着去世时的笑容,脸上画着淡妆,一身衣服也是换上了她最喜欢的红色衣裙,用她以前的话来说就是红色看着喜庆,如同入洞房的新娘一样。
赵世杰来到他女儿的闺房,看到赵灵珠的模样,尤其是她脸上那淡淡的笑容,配合柔美不再,却显得很有些狰狞的面容,似乎是在嘲讽他这个当爹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赵世杰不是自以为能够掌控潜龙镇的一切么?我赵灵珠可以一切顺应你的心意,因为你是我爹,可是唯独感情,它必须完完全全的由我自己支配。莫平凡活着,没人可以拆散她和他的彼此倾心;莫平凡死了,那她就去地狱找他,她就是要告诉这个喜欢左右自己私事的爹,人都不可能是布偶,不是所有都能**控的!
“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赵世杰扑倒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就为了一个穷小子,你这么做值得吗?”
“你这是不给爹活路啊!”
“爹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你就不能让爹安安心心的走完下半生么?你为什么要对爹这么狠心啊!”
“呜呜……灵珠,我的女儿,爹错了,你活过来好不好?爹真的知道错了,爹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感情了,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好不好?哪怕他是一个瘸子咂巴,哪怕他家里米缸看不到一粒米,爹保证只要你喜欢,爹也一定喜欢,爹挣下这偌大的赵家,可不就是为了你么?多养一个人而已……”
任凭赵世杰在那里哭得天昏地暗,任凭他的内心是如何的愧疚后悔,但事已至此,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了,赵世杰在潜龙镇也算只手遮天的人物了,大半生的顺风顺水,让这个老人觉得世间之事似乎都逃脱不了他的掌控,他赵家的所有事情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愿来发展,掌控欲太过强烈,最终还是胜了大半生,却在一件事上输了一切。他低估了爱情的魔力,更低估了年轻人的坚韧不拔。
似乎在经历了世态沉浮之后,赵世杰自己都忘了他成亲之前也是穷得叮当响,当时和他的妻子两人爱得死去活来,虽然也遇到了一些阻力,但当时他不也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么?他当时不也恼恨家长的多事多非么?可是自己当了家长之后,怎么心态在不知不觉中也跟着变了呢?他不就是一心想着要女儿幸福么?既然女儿跟着那个穷小子觉得幸福,自己的初衷不就已经达到了么?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为什么还要插手年轻人的世界呢?若非如此,何以酿成今日悲剧?
世上多少父母好心酿坏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儿女毕竟不是棋子可以任人摆布,更不是傀儡可以随心操纵,为之计之时,何不先进行换位思考?
赵世杰瞬间老了十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