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棉棉这奇葩的嗜好之一是睡觉,比睡美人睡得还要多,为了睡得舒服,还在床上搞了个自动翻身装置。经常尚穷穷做好了饭去叫他,却发现他依然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若将头部被子掀起,却发现他人全缩到了另外一头,所以不用点武力是很难爬起来的。对此他振振有辞:“人生最快活的莫过于:白天又说又笑,夜晚睡个好觉。”
此等生活方式对于尚穷穷这种勤快人是难以理解的,睁着眼驳:“可你并不只晚上睡觉啊。”朱棉棉:“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睡得太长,起来更困。啊,原来是姿势不对,爬床重睡!”
尚穷穷:“……我看你就是猪呼呼,没得治了。”
此人通常很懒,请他做事,就像让猪吹口哨一样难。去地里摘个葱,先说找不到路,再说不认识葱,最后干脆是“我拔不起来……”口头禅是:“跟我比懒,我懒得和你比!”
也有活力十足之时,那是在饭桌上。能吃乃朱棉棉另一大特色,名言之二:“完美人生,说到底就是吃得饱吃得好。”不管再生气再伤心再遭人损,也绝不少吃一口饭。吃苹果都能吃到嘴抽筋,叭唧贴张狗皮膏药,接着啃。公认他有只苍蝇蚊子都得吃了,因为那是肉啊!
和黄帝儿比赛吃饺子,由两口一个转成一口一个,噎得直翻白眼,喝汤,又被烫得吐了出来。最后帝儿被他的毅力弄到无话可说,放下筷子叹声:“我不吃了,再吃要引起公愤了,你们赶紧问问饺子还有啥遗言吧!”
尚穷穷好容易逮到机会嘲弄这吃货:“头抬起来,换口气!”朱棉棉斜眼过空盘,慷慨激昂地回:“每个吃货都是正义的使者,因为他们敢于向饿势力挑战。”
尚穷穷无奈地:“我怎么感觉类似养猪呢……”
有次他们仨在集上用早点,吞了五笼包子外带十根油条,老板不但没收钱还给了三个鸡蛋酬宾,说那么多人看你们吃得香甜,于是乎个个都来买,真谢谢啊!好一个吃货的春天。
朱棉棉生来喜欢抬杠,几个人到外面吃饭,点几样菜,他研究半天水牌,极有文化地道:“君问归期未有期,来盘鱼香爆肉丝。”菜上来,使筷子在盘里拨来拨去,大惊小怪地:“掌柜的,你这鱼香肉丝怎么没鱼啊?”
掌柜(莫名其妙):“鱼香肉丝本来就没鱼啊!”
朱棉棉啪把筷子一撂,痛心疾首状:“没鱼还叫什么鱼香肉丝?”
掌柜(甚强悍):“照你这么说,要是点个虎皮蛋,老子还得去给你整张老虎皮;点个青龙过江,不是要去逮条活龙?苕头日脑,这个都不懂嗦?”
朱棉棉:“……”
过了会,他又吱吱叫:“掌柜的,我的拉面咋这么慢,是死了吗?肚子都等得海枯石烂了。”
掌柜的继续反抗:“没死,生着呢,难产。”
朱棉棉(不耐烦):“快点拉,拉完我们吃了还有事。”
满屋子大眼瞪小眼。
此外这家伙还是爱挑剔的超一流毒舌,一向以无情打击谁谁谁为乐,实实在在让大伙见识到杀人不用刀,三言两语就让人无地自容之功力。尚穷穷是他的首席挖苦对象,直接说“谁要是有你这么胖,就该去上吊”,尚穷穷老实,只会咕嘟咕嘟大声喝汤以示不满,鹿儿便接话说:“好啊,刚好可以用你做上吊的绳子。”后来尚穷穷在自尊被严重打压、智力被无限侮辱的逆境下学会了反唇相讥,说他瘦,扎巴扎巴绑根绳子可以当风筝放了,往哪儿飞还能判断风向,朱棉棉也不恼,回一句“要是风大的话,让你拉住绳子可好?”
尚穷穷向帝儿表白遭拒,无比哀怨地:“其实,俺真的是淑女,为毛你们就不信呢?受伤死掉了……”朱棉棉:“信,肯定信,我睁眼说瞎话。”
尚穷穷努力减肥,朱棉棉诗兴大发:“两岸猿声啼不住,想瘦你就跑几步。”等她真活动起来了,他又貌似惊讶说:“别开玩笑了!你每天都说个不停,可下巴却一直是两层的。哟,刮风的时候你千万别出门,不然双下巴飞起来,容易伤着人……”
无数次尚穷穷在心里想象着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不过这滑里滑气的少年有一样好处,对新鲜事物充满强烈好奇,小聪明无数,手也特别巧,动不动就倒腾出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某次听到他在房内大喊大叫:“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似乎在同什么东西较劲,原来今天轮到他扫院子,因懒,便弄来块榆树疙瘩,想造个木人替他干活,不料那榆木硬且结实,砍了半天也没成形,最后和他作上了对,长出两条小脚蹬蹬蹬跑了。
快乐就像水,会自己漫延。本身重华很少主动找人交流,很难接近,不过同他们群居在一起,明显松弛不少,习惯把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的神,嘴角也常常弯出好看的弧度,冷僻的紫眸都变得清亮而纯粹。能逗他笑,鹿儿很开心,毕竟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两个人相处也变得欣欣向荣。
闲居无事,他便常常在前院荷塘边饮茶,自个同自个下棋。黄昏极静,白绿交汇之间,隐约泛起一层薄雾笼在四周,偶有蛙鸣数声旋又沉寂。碧绿的青蛙长着胖乎乎的、十分和气的脸,举着粉红的荷花瓣,沉浸在入夜前甜蜜的梦中。
重华的眼睛也半睁半闭,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鹿儿怕他无聊,遂自告奋勇陪练,第一句问的是:“黑子是坏的,白子是好的吗?”
“不是。”重华眼开一线,带着好奇的表情看向她,这真是个令人愉悦的问题。“黑子白子,无论好坏,都是能吃的。”
再笨也知道他骗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宁愿被他骗,只要他高兴。“我陪你下会儿行吗,放心,我不会吃到肚子里。”
她是个臭棋篓子,让几子都输,加上重华并不有心相让,不出数十步必定溃不成军,气得她很想找人发泄,又不敢明目张胆嗔怪太子,只好偷偷拧自己腿上的细皮,疼得龇牙咧嘴。几次三番,弄得十分气馁,无意中嘀咕了句:“要是换成法照哥哥,准会让着我,才不像你这么坏。”
重华顺手撇下一粒白子,阻止黑子过渡,略抬起眼帘看看她,“哦,原来你还喜欢和尚。”
鹿儿专注于棋枰,没当回事:“别瞎说,人家可是高僧。”
一枚棋子在他指间无意识转动,似在长考落于何处最能打击她,良久徐徐说:“高僧也能还俗。”
冤家,还有完没完,鹿儿不耐烦:“快下快下。人家堂堂少林方丈,天下禅宗领袖,又年轻又荣光,给个皇帝也不换。”
“啪”地一响,下角一大片黑子死于非命。鹿儿一声惊呼,惊出草丛里一只士兵模样的螳螂,听到人的声音,不但不逃,反而举刀相向。
鹿儿瞪着死于非命的手下,心里也想给对手一刀。重华却亲切地瞧着她,仿佛她是块关键时刻需要点化的豆腐,含义隽永、耐人寻味地:“那么就有点麻烦。就是不知道,人家方不方便——喜欢你?”
这回窘住了鹿儿:“……”
心里祈祷他能说点儿别的令人生厌的事,比如鸡蛋如何辨别公母,兔子为啥不吃窝边草等等,但对方压根就没往那个思路上走。
似乎逗她急是件挺好玩的事,重华一边毫不手软地征吃,一边无比关切地继续:“要不要我把他也拘了来陪你,顺便培养一下感情?加油,你快输了。”
换了别人她早火冒三丈了,惟独在他面前不敢放肆,忍气吞声地深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仿佛在思考什么艰深之题目。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