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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嫂

茂华口里的大嫂,高阶寺斑马林人。娘家在清水河往西流去的方向六七里远,要过海底桥。她奶名大妹,大名吴芳芳。在家中是长女,没上过学,比恩玉年长十多岁。

她父亲吴长青是长工,母亲是一小脚女人,只能纺点纱线补贴家用,夫妻两养了五六个孩子,家中生活很是不易。

吴芳芳从小帮父母分忧,也算是孝顺儿女,家中有两亩地,她很小就下地帮干农活。因长工都得帮东家干活,她爸只能抽时间干自己的,她在自家地里,可算是一把手了,有时弄不好,还会被训斥。

她嫁到秦家弯,是因秦有禄一个本家兄弟也做长工,跟吴长青认识且相好。秦有禄那时对外说,他家大儿说媳妇,只要姑娘能干农活,有气势,就行。刚好本家兄弟秦有万就知道吴家这姑娘合适,就帮着牵了红线,一说开两家都没意见,上年说好,下年就娶回来了。

秦家那时有十多亩地,秦有禄忙于竹篾手艺,总有耽搁,几乎帮不了忙。大女二女缠了足,就大儿是主力,还带着弟妹虾兵小将,一家人有地也种不太好。十冬腊月别人家的都长出两片叶了,他家还在点碗豆胡豆,赶不上季节,种的庄稼也没什么好收成。

吴芳芳没缠成小脚,是赶上时代了,能下地赶活反成了她的优点。她真能干活,秦家有她后,地里果然有了起色,因此秦家也很爱惜她的。比如她要回娘家,就回;她要给娘家拿什么回去就拿什么。但久之她脾性也大起来,家里不太平了。

这时她又在跟父母说婆家的长短。

“妈,现在解放了,穷人翻了身,我们也有地了,爸爸不用去做长工了,我高兴啊。有时间我就回来帮你们种地,那个家尽是些尖起指母使莽力的,我也不想跳那么高。我做得再多,又得到了多少,给你们拿点,还得看人家的眼神。这会姑娘加崽子还回来裹,过不下去了。那个街上的,从不下地,供菩萨一样,我要是分了家,看谁给他们种地,小幺皮还把她捧上了天,赶到地里滚两天,看还有多大的妖气。”

“大妹,你看开点,你婆家也不容易,一大家人总是不易的,大家得配和过日子。妈老汉都在,就不要提分家的话,我们不许。这些年他们对你也不错,要知足。姑娘回娘家也是不得已,要不是时代变了,我们还都得指望他们帮补呢,人不能忘本,秦家当年不嫌我们,补贴了我们不少,我们也要多存感激之心。”吴老汉夫妇听她吐苦水,忙安慰她,开解她。

“你这孩子跟我们在一起时,也丁是丁卯是卯一点不吃亏。和着大家过了这些年,已带了两仔,脾气还没改,早晚得吃亏。哎,你是我们的骨肉,我们不会害你的,别计较小得失,你年轻,不缺力气,没啥的啊。”

“你在外面辛苦了,累了,回家吃现成,家务事都勉了,不是挺好吗?你的崽子们也给你照顾得光光鲜鲜的,要用钱有人掏,要穿衣有人办,你是有福的了。你要是分了家,扫把倒了都得自己扶,屋里屋外都要你,我还怕你舞不开呢!”吴老汉细细给她说。

“才怪,我四个人,八亩地,难不倒我。”她不以为然。

“说你不听,你今后要回来哭,我们可不管。”

“不管就算了,我不要你们管。”

“那你现在就走,回来也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去了。”吴家老汉见她不听教诲,心中恼恨,下了逐客令。

她也一恼,收起东西就往外走,两小仔一个六岁,一个四岁,跟着往外追。

“大妹你莫走,你爹说气话呢。”老娘颤颤巍巍跟出来喊到,无奈她哪里赶得上,眼看她的大妹冲出了好远,“慢点走啊,回去好好过,不要闹,不亏你的,傻女,记住了阿!”

吴老汉家中两个大儿已成人,有了劳力,已过了最难熬的时候,但秦家还不时周济他们。秦家公每次在街上遇上他,亲热地与他攀谈,他若有需要的篾器,拿回就用,从来不收他钱,还常夸他闺女好。吴老汉很知足了,自己那孩子粗枝大叶的,干干活还行。哎!听天由命吧,他已尽力了。

“芝兰,你奶奶好不好?”走在路上她和孩子说起来。

“好,奶奶很好。”芝兰天真地说。

“那爷爷好不好呢?”

“当然好,爷爷还说,过了年让我上学读书呢。”

“这不错。那幺姑呢,她有没有打过你呢?”

“妈,没有,幺姑常教我写字,我写好了,还给我好吃的呢。”

“那你二爸二妈呢?”

“二爸二妈也好。二妈她赶场回来,都会给我和弟弟糖吃,可甜了。二爸就说了,我和弟弟是秦家乖小子,今后还会有更小的弟弟妹妹,问我们想不想要。”

“那你要不要呀?”

“我说要呀,二爸就说他和二妈生一个,行不行?我说行啊。可二妈说,想得美,我才不要呢!养孩子太苦了!”

“妈,你也养了我和弟弟,是不是很苦啊?”

“那倒是,小东西,当妈的没有不苦的。今后要听妈的话,要孝敬爹妈哦。”

“好的,长大了我们给你也买糖吃,好吧?那样你就不苦了。”

她此刻心中已好受多了,看着这双儿女,开心起来。

“你说我们和你爸四个,与她们分开煮饭要不要得?”

“嗯?!妈妈不要嘛,我要爷爷奶奶,还有二爸二妈,还有小姑,她们喜欢芝兰和弟弟,我不分,你也不要分嘛!”

“弟弟说分不分?”

弟弟奶声奶气的说:“我也不分。”

她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还是不分的好。”她想好了,既然父母都反对,孩子也不愿,远富他也不愿,还是别想了。勉得到时孤家寡人,里外不是人了。

心情好起来,脚上也轻快了许多。老远瞧着秦家弯,有一种归家的亲切感觉,这儿是自己的家呀,我不能毁了她,她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其实大家都对她好的,她心中明白。

“奶奶,爷爷,我们回来了!”两小家伙一进院们,就大呼小叫,屋里人都笑兮兮出来迎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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