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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龙有逆鳞

烟雨中的村庄,在月亮洒下的白光中朦朦胧胧,一切和庄白上一次来到的时候没有分别。

庄白眼睛微眯,仔细打量片刻,没有任何的异状,雨滴轻轻的洒在皮肤上,还有微微的凉意。

庄白气沉丹田,大声朗诵先圣警句:“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声音传向村庄,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沙粒,没有半分波澜起伏。

庄白再将手摸向怀中,眉头一挑,才发现最后一页宣纸已经在弘文馆时用尽。

普通的纸张无法承受笔胆的锋芒,只有特定的树木制成的才行。金丝木可制成最上等的宣纸,可使笔胆神通提高两成。而庄白使用的只是最普通的宣纸,由降香木作为原料。

庄白再看一眼毫无生气的村庄,转身便走。

山路泥泞而蜿蜒,庄白不紧不慢的行进了半个时辰,烟雨中的村庄再次横在庄白面前。

庄白也不觉得惊讶,反而舒口气,低头沉吟:“果真是遇到厉害的鬼物了。”

说实话,庄白对鬼物的了解实在不多,妖族没有鬼物的说法,鬼只存在于人心,换句话说,鬼其实就是儒者的心魔。

人心有鬼,魔由心生,任何人都有善与恶两面,善恶总是相伴相生。

一般来说,人心总是向善的一面,但当人遇到大喜大悲的时候,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就容易迷失自我,恶便成为主宰。

儒者被心魔所困,如果不能破除心魔障,便会彻底沦陷,由人变成鬼。

庄白努力回忆一本妖族所写的比较冷僻的《异闻录》,其中记载,鬼物和人族天生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鬼物对人族充满了怨念,最擅长利用人内心的漏洞来使人陷入幻境不可自拔,可借用月光之力来吸取人的寿命,以此来延续和强壮自身。

这与郫县县城内的情况便吻合了。

庄白不断磨牙,这是他专注思考时的习惯。

“要想破解鬼物的幻境,就需要找到成魔的儒者骸骨,并且毁去。”

“那一处骸骨现在在哪里呢?”

庄白顿时联想到了那一处有绿光的宗祠。

“如果这里是儒者产生心魔的幻境,那么这个小村庄也将是鬼物最强的地方了。”

“上一次自己是因为受伤虚弱,再加上彻夜赶路的疲惫,本心恍惚才被鬼物所趁,最后却不知道怎么逃脱的。”

“不过这一次,我偏要再闯闯这龙潭虎穴,让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庄白紧守书心,嘴角微翘,迈步而入。

踏入村庄,庄白便感觉青石板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好似这个村庄是有生命的,刚刚从沉睡中被唤醒。

紧接着,在庄白左侧的瓦房的窗户突然大开,阴风阵阵,庄白毫不畏惧的侧目而视,里面之人竟是刘翼。

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见刘翼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的瘫软在地,双眼都被挖出来,看情形是被妖族所抓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而面目可憎的妖族正用利爪撕扯刘翼的血肉分食。

庄白轻笑一声:“你也太小看刘翼了。”

瞬间,瓦房便化为了月光。

庄白再走几步,右侧的房屋变成了一座红楼,抬头只见门上匾额写着“醉香楼”,姿色各异、摇曳身形的女子们在勾栏后向庄白抛眉弄眼,浓浓的胭脂香味扑鼻而来,在屏风之后,毫不掩饰的传出靡靡之音。

庄白再笑一声:“你也太小看本人了。”

刹时,红楼亦化为了月光。

庄白脚步不停,却不知道何时周围的场景全变了。

他的身旁熙熙攘攘拥挤的都是身穿才子服的儒者,他们全部翘首以盼的望着弘文馆门前站着的梁振,只见梁振朗声宣布:“恭贺龙泉县儒君庄白,金榜题名,乃本次儒师圣举的状元公。”

余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激动的拉扯庄白的衣角说:“大人,你是状元啊,你是状元啊。”

庄白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拍拍余猛的肩膀,说道:“连圣人都不敢提,我的野心又岂是你能企及的。”

场景突然停滞,然后全部化为月光。

庄白的面前终于出现了宗祠,出现了那一座月下的木桥。

当庄白走上木桥的时候,整个河流突然变得无边无际,脚下出现了无数的枯萎手臂,在拼命拉扯庄白,要将庄白也拉进死水一般的河流中。

庄白皱眉,这些手臂赫然有寒毒,他的双腿已经出现了淤青。

庄白凝神屏气,再次开口诵读至圣先师的《论语》: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

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

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庄白的声音所及,一双双手就像被镰刀收割的麦子,纷纷倒下。

眨眼间,桥还是那座桥,月光还是那么清冷。

庄白再次站到了村庄的宗祠前。

视线可及,窗纸上印出的绿影,逐渐到了窗口正中方位,透过绿光隐约可见女性的曲型。

忽然,嘭的一声窗户大开,昏暗的月光瞬间便把绿光拉长,一个仿佛裹着绿绸的出水少女背对着窗户。

几乎同时,啪塔一声,残缺屋顶早已松动的砖瓦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那绿绸少女猛然转过来面向窗口。

只见女鬼脸上四周和中缝有一圈淡淡的绿光,形成了两个硕大黑幽幽的洞。那黑洞般的瞳孔充盈着白茫茫的光,好像将屋外的月光吸了进去。

庄白心中微震,叹曰:“这也太丑了吧!”

再仔细一看,女鬼正搂抱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姑娘,黑洞下吐着一丝丝青烟,青烟逐渐把姑娘包裹住。

月光终于将姑娘的侧脸映出。

巫马格格!

庄白的脑中如同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冲进了宗祠。

刹那间,女鬼黑洞里的白光不见了,一排排像电线般乌黑的绳子,交织在一起,死死将庄白捆住。

庄白的全身一阵绞痛,他努力忍受着,仍然亦步亦趋的向着女鬼扑去。

但是太慢了!

只见女鬼死死的抱着巫马格格,那两只阴森森的黑洞凑近她,一个黑洞伸出一只粉红色的肉肉的小手,直接探向巫马格格的心口。

“不!”庄白撕心裂肺的大喊。

庄白没有看见女鬼戏谑的嘲笑,血丝如同侵略如火的悍匪,在庄白的眼珠上攻城掠地。

头顶,就像有千军万马的嗜血毒蚁正在疯狂的进食,每一寸肌肉与每一滴血液,都在绞心的疼痛。

女鬼人性化的一愣,透过屋顶的大洞,只见天地变色,光线在明暗之间转换,云层愈发厚重低垂,巨大的电芒在黑色乌云中肆无忌惮地上下穿梭。

这是幻境中第一次意外的生出变化。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庄白头顶上竟撑开了两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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