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八点,天色昏暗夜幕降临,路灯逐渐亮起。星巴克门口正上演着一副戏剧化的场面。
五大三粗的司机大叔被身材匀称的白裙女踩在脚底下,脸朝下趴着,手被反剪到背后,直呼痛痛痛。
唐砺蹲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扭过头看向两人,打算说些什么。
视野挪到另一边,仍躲藏在车里的艾雪琪则望着这一幕完全傻眼了。
什么情况?怎么办?完蛋了……艾雪琪大脑彻底死机。
很快,在司机大叔的叙述中,唐砺和莫潭悠两人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纷纷把目光集中在路边停的出租车上,而司机大叔也被莫潭悠扶了起来。
艾雪琪透过车窗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三人,手脚都忍不住发抖了。
逃跑……不逃跑的话,会被唐砺抓到,司机大叔打了唐砺一拳,自己打扰了他和女朋友的约会,会被狠狠的教训的……说不定唐砺还会把自己赶出家门……
悲观主义的心态就是总把事情往最坏处想。
艾雪琪越想越觉得事情变得可怕,在惊慌中智商迅速降低,没想过就算自己逃跑了也会流浪街头,和被抓住一个结果。她迅速手脚并用爬到车窗另一边,打开车门就跳下去随便找了一个方向飞快逃跑。
另一边,唐砺看到出租车紧邻公路的一侧车门被打开,然后小萝莉跳下来就向马路对面跑去,吓得心脏都揪起来了,连忙追着跑,一边喊道:“琪琪,琪琪停下!小心车!”
三人连忙撒开腿向前追,现在小萝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千万别出车祸才是最要紧的!
艾雪琪横穿公路,车来车往中,不少司机都被吓得紧踩刹车,鸣笛一片。结果陆续有好几辆车发生了追尾事故,歪歪斜斜停在路中间,而当事人小萝莉则慌不择路,从汽车边飞快跑过,向对面商业街小胡同里跑去。
唐砺在后面追,一边跑一边不停向周围追尾车祸骂骂咧咧的司机鞠躬道歉,好不容易穿过公路,三步并两步抓住了即将钻进小巷子里的小萝莉的领子,一把将她拎起来。
“琪琪!别胡闹了!”他吼道。
艾雪琪吓得一缩身子,闭紧眼睛不敢看他,瑟瑟发抖。
司机大叔和莫潭悠站在一旁,只顾上喘气了,刚才的事情真是太惊险了。
唐砺瞪着小萝莉,嘴里咬着牙喘气,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对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
“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唐砺大吼。
艾雪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唐砺铁青的脸色,吓得又闭上了眼睛。
“不准闭眼!睁开眼!说!”
艾雪琪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半是吓得,一半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愧疚的。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闯祸了,那么多汽车出车祸,自己要付首要责任。而且唐砺说不定也会讨厌自己,把自己赶出去。
“不准哭!说!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唐砺继续大吼。
“呜呜呜……我错了,我不应该跟司机大叔阻挡你们约会……”
唐砺怒目而视,抬起左手一巴掌就扇在了艾雪琪脸上,“啪”的一声,艾雪琪愣住了,莫潭悠愣住了,司机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雪琪不敢置信的伸手捂住脸,抿着嘴角眼泪唰唰往下流。
“你不应该瞒着我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好多人贩子、**、小偷!你知不知道晚上一个人出家门有多危险!!!”唐砺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可察觉的哆嗦起来,他紧盯着琪琪的眼睛大吼“你还不应该跑着横穿马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声音到后面颤抖起来,唐砺蹲下来,一把抱住艾雪琪,把她紧紧抱进怀里。“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艾雪琪“哇”的哭了出来,泪珠子如断了线般滚滚而落,她埋头把从脸上流下的鼻涕眼泪蹭到唐砺的衣服上,抽噎着说:“对不起……呜、对不起唐砺……我下次不这样了……对不起……”
……
唐砺代艾雪琪向司机和莫潭悠道了歉,又郑重的向出车祸的那些司机们道歉。司机们虽然觉得自己的车祸来得莫名其妙,但是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萝莉和诚恳鞠躬的唐砺,也不好再骂什么,只能自认倒霉,打电话联系保险公司去了。
好不容易摆脱所有事故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1点半了。艾雪琪的生物钟是9点睡觉,今天又是跑又是哭的,累坏了,此时早已趴在唐砺的肩膀上睡熟。
唐砺抱着艾雪琪走进她的小卧室,轻轻地把小萝莉放在床上,替她脱了外套外裤和鞋袜,盖上被子。
小萝莉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卷起被子,缩成一个小球,呼吸均匀。
唐砺叹了口气,起身替艾雪琪关上房门,自己大步走进卫生间,在水池里用凉水狠狠洗了一把脸。
“呼……呼……”他抬起头,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镜子里的男人眼里都是血丝,咬紧的牙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他把哆嗦着的左手用香皂洗了一遍又一遍,又用凉水狠狠地冲,但是手心那麻酥酥的触感仍然洗刷不去。
他打了琪琪一巴掌。
他一冲动,就打了琪琪一巴掌。
他曾经发过誓,无论如何也不会使用暴力来对待家人,他破戒了。
童年的阴影仿佛再次笼罩了他,他哆嗦着,把脑袋放到水龙头下,伸手把水流开到最大。唰唰的凉水从头上流过,头皮刺麻,视野模糊。
记忆里那个阴暗的胡同小巷里,那扇敞开着的木门内,那个肌肉虬张的男人高高的挥起拳头……瘦弱的小男孩趴在地上哭求着,满地是血迹。
他把头从水龙头下抬起来,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大眼睛盯紧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影也紧盯着他,仿佛要向他说些什么。
“……那不是你的错,那是梁子自己的选择,所以,他死在伯父里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你打琪琪一巴掌是为了她好。”
“……可是,明明还有其他应对措施,自己却偏偏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
“那是情急之下的反应,是条件反射,不是你本身意愿。”
“不,那就是我本身意愿,我当时真的很愤怒,很想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错了……我被愤怒支配了理智。”
“冲动是魔鬼,但你要是畏缩,那就是胆小鬼。”
“所以……别担心,唐砺,你不会变成伯父那样的,振作起来吧。”
唐砺闭上了眼睛,然后用左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然后他用凉水再次洗了把脸,转身回卧室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