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地方跟其他学院的人一说就是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果不其然，张丰的想法一说，学生会的高年级们不乐意了。张丰摊开双手：“我并不怀疑，这样只会更麻烦。唯一的渠道才有价值，有价值的东西才值得期待。失去了这种期待感，他们所得到的只会是另一样东西。”
“你想钱想疯了吧？”肖强不可思议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还没穷到在迎新会上卖便当——要这样做，以后在学生会里怎么见人？你考虑下学院的荣誉好吧！”
张丰的计划很简单也很露骨：由外院迎新点从村落里批发快餐，包装餐盒，再拿到迎新点出售，价格在进价基础上抬高30%。这个提议一拿出来就遭到几个学长的极力声讨。
“我跟你们说。”张丰耐心地解释道：“这个计划绝非是盈利手段，而是平衡买卖双方期望值，达成交易条件的最优结果。你们首先要理解，卖方不是普通的快餐店，吸引他提供美食的首先不是财富，而是市场的认可。这几副餐具和红木盒子是我在村里好不容易凑到的，你们难道以为可以说服他自己置办一次性餐具，自己做食物分拣？话不多说，那个村落在上十里路外，单是这俩天我骑着自行车俩头跑满足你们十个人的市场需求，人工成本你们算进去了吗？”几个人互相看看，羞愧地低下头。“任何物质享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成本在你看到和看不到的地方。这是我抬价30%的原因。相信我，不赚钱。”
“那我们可以平价出售，实在不行餐盒钱从预算里出吧。你看，我们都已经答应了，现在要抬价，实在是……”
“抹不下脸面？”
“抹不下脸面。”
“首先让他们自己跑十里路定午餐他们干不干？”
“……”
“很好。”张丰抽出一张纸，掏出笔开始在上面急速地书写。
“事先声明卖方每日能提供的餐补数量是有上限的。经过合理计算，均摊下来大概是五十人份，以每份20元记，总价是1000元。为保证汤菜不串味，理想情况下应该有100份餐盒，按照市场价格以百元计，迎新剩下三天，那就是平白三百元的支出。”肖强的眉间开始跳动。“不要以为竹筒饭的制作成本低，竹子你来劈？明确告诉大家，这种特色美食随时会断炊，到时候就要从美食街买电饭锅煮的白米饭，这块开支我就不说了。一次性筷子最便宜那种得要四十块钱吧。重要的是。”张丰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这些全是我们院里白出的。今后回忆这件事，你们会后悔自己做了冤大头的。”
杨小贱站到他身边举双手赞成，几个学长的意志也稍稍松动了，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30%是不是……”
“其实就是一份多6块钱么。”张丰说：“你们会认为很赚？一天三百三天九百，扣除300块钱成本剩下六百，平摊到在座各位头上三天下来一人四五十块钱。大家每天还要帮场上派发快餐，一天不到二十块钱，现在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人工费？讲道理，相当于义务劳动了。”末了他总结道：“你们学生真单纯。”
“哎，不对啊。”某个胖胖的学长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先掏钱把饭菜定下来……这个成本就……”
张丰神秘一笑。“看清楚形式。现在是卖方市场，有紧张的商品产量和迫切的市场需求。”他说：“大环境下容许我们采取更灵活的营销策略。”
从外语学院传来消息，接受竹筒饭套餐预定，每日限50个名额，十点前接受预定。售完即止，先到先得。各大学院的迎新成员对闻名已久的外院餐补垂涎已久，以至于迎新点帐篷外门庭若市，然而最后能抢到这个名额的只是很少一部分。被热情的消费者包围的学生会学长们最后震惊地发现，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份套餐的进价，而且普遍认为26元的定价太便宜了。张丰完备地记录下五十个买主的信息，剩下的人带着失望的表情散开了。
“商业的本质是需求和满足需求，价格反而是次要的东西。”他解释说，把收到的零钱整理成一堆放进钱包换成整钞。“50人份要俩个箱子，需要人和我一起。”
一个高年级学长借给杨小贱一辆自行车，让人震惊地是，他们刚刚商定完还不到一小时，所有人都没有头绪的时候，张丰就已经打电话订好了100套精美的一次性餐具，在路上就顺便取了。他还买了俩只深红色的特大塑料置物盒，还有夹钳和大汤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身上存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号码。餐盒杨小贱看了，是精美的食品级牛皮纸汤杯。
他们骑车骑了上十里路，村子里杨哥喜悦地接待他们，听说自己的作品在大学里很受欢迎，不由一脸得意。杨小贱当时想为自己跑这么远路诉苦，被张丰暗地里制止了。杨小贱回去后和学长们大声抱怨：当真让人跑这么远路吃饭的话，是根本不会有人买的。也幸而只有五十份。张丰付了钱，他们咽着口水用带来的汤勺夹具将食物分装在餐盒里：鸡蛋羹装在一个盒子里，小荤菜装进另一个盒子里。竹筒饭摆在收纳盒下面，汤杯放在竹筒饭上，刚好整整齐齐地挤在一起，所有工作做完不到一个小时，刚好踩着饭点返回。张丰将汤勺丢在杨哥家里，与村里人辞别而去。
就这样，各个学院迎新点的人吃到了美味的餐补，还纷纷夸赞外语学院的干事们有义气。几个干事派发了五十份快餐，洋洋得意之余突然发现自己的午餐还没着落，不得不去街上定那些粗制的快餐。
“为啥不给我们留一份啊？”肖强坐在张丰旁边抱怨。张丰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头也不抬。
“你们自己说先到先得的。”
精美的牛皮纸餐盒容量是26盎司，纸盒和盖子是分开计价的，100份总共120元，俩个大箱子共花费40元，一次性筷子300双40元，汤勺什么的买了十八元。张丰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长叹一声。
“资不抵债啊。”
头一日计划外消费高达218元，扣除进价净收入300元，俩下一减实际所得也不过82元。他掏出一张绿皮五十，三张十元和俩枚硬币，所有人围在他旁边。看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他们的心头同时浮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些东西不多，但他们同时感到，这是他们一生中见到过的，最厚实的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