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不要钱’的琼浆咕咕地沿着周不悔的脸颊流淌时，最初的那一刻，这厮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屈辱的味道，相反他流过嘴角的**让他忍不住地舔了下。
他本以为这是‘入幕’的老掉牙桥段，毕竟那些在大街上讲话本的人，常常将这一行为褒为‘豪爽’！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往日流程，他该是假意推脱一番，什么‘小子见识浅薄、难堪大任’、什么‘家有双亲需要奉养，恕难从命’。
总之这像极了东西二市买家与卖家的‘讨价还价’！
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可是在巨姓门阀面前，这些当真无聊的很。
百年大族，可以接受武官战死沙场，但是决不允许有野心的穷苦文人立足于庙堂之上。
帝国某一段时间举行‘武举’，上层有识之士除了担忧某些人‘居安思危’，更多的是破解固有的死局。
新朝初立，太祖爷在位时，可以震慑虎视眈眈地骄兵悍将，八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亦如此。
可凡事总讲究‘名正言顺’，再厉害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子孙后代一定出不了昏庸之辈，为了今后赵氏子孙成不了傀儡，所以这也算赵室开国之君的一步暗棋。
虽说很多在官场打磨的老狐狸对这种掺沙子的事抵触的很，可这天下大势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的。
通往权力金字塔的一小部分人，还是脑袋大脖子粗一根筋的人为好。
也因为这有心人的制度，所以那些从小立志‘卖身世家’的人一直谨慎的很。
要想当官老爷，先当人孙子。
民间常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这七品官也不是谁想当就能成的。
所以想要通过层层选拨，进的了那深宅高院，就得学会放低姿态，至于那头低到什么程度，是抹的自己灰头土脸、啃得一嘴泥，还是落魄成那遭人唾弃的狗腿子，总之一句话别把自己当个人看。
一个一心想要成为幕僚的人，他们的经历大多是相似的，什么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未发迹时没有不嫌弃他们的。
这些人中，要么是吝啬的嫂子痛斥他们好吃懒做，要么是某个花楼的姑娘闻到这些爷们身上的阵阵酸味令人作呕状，要么是被家附近的人当做二傻子一样。
总之按他们的话说，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是圣贤的话给予了力量。
或许真的是亚圣，“天降大任”论断帮助了他们，可是他老人家不是还说‘养浩然之气么？’
今日席间开怀畅饮的多半是这些货色，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自然也有外表和气，内心孤傲无比的。诸如周不悔。
不悔兄也想装傻充愣一般地混过去，可是当他笑眯眯地慢慢抬起头时，他没有看到那些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眼中有任何暖意流淌出！
能赴会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大家虽酒吃的有些多了，但是往周不悔头上倒酒究竟出于什么意思，谁又参不透？
“不悔，刚才那位老爷可是照顾你的紧，你看这值几金的琼浆就这样赐你了，我都羡慕你这样的好福气了！”
气氛甚是尴尬时，一着粗布的人站出来打圆场了，周不悔首先冲那人甚是善意的点了点头，那一瞄不要紧，这人穿的怎么这般素净？那衣裳若不是细细辨来，恐怕都看不出白里透出的藏青色了。一看他贴身的衣物也是常年不离身的。
“怕是有些年头了.........”
表达完‘感激’以后，周不悔很是自然的收回了目光，迎上了那今日贵人家‘走狗’高傲的目光。
任何时候总是不缺看热闹的人的，大家除了起初仅有的尊严被践踏的‘共鸣’，接着就是各扫门前雪了。
毕竟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也是好的紧。
一个挑战规则的人，除了受到制定规则者的厌恶，也会遭到他‘同命运者’的鄙视。
大千世界，总有人是有资格特立独行的。‘惺惺相惜’也来了一个更好的定位。
当周不悔去在乎他那不值钱的面子时，他今日能入那贵人府机会已然不足一成。给人做谋士，聪明可以，但是有野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还没进的了那高门深院，就开始刺头起来，那今后稍微起了势，岂不是要凌驾诸多所谓‘老一辈’人前？
“这酒不错，本想细细品尝的，没想到这位官爷这么照顾我，区区在下当真感激的紧...........................”
所有的人本以为周不悔会豪气地拍一拍桌子，然后指着鼻子大骂，“士可杀不可辱！”
原因无他，好像所有的人都看到那洒酒的人，眼神戏谑的很。
那戏虐中，几分刺激，几分傲慢，几分硬气？
“好！”听到周不悔这么怂的反击，那人猖狂的大笑几声，接着又甩了甩身上的长袍，撇了撇嘴，咕哝不清地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比一代贱！”
说到‘贱’时，那人还特意地补充了一句，“待会未入得了府的，我掏银子请大家去西市买些好物件，哪里的东西一点也不贱啊！”
若是听到现在的话，那些所谓‘明哲保身’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因为，自尊这个东西也是讲究明与暗的，在明面上辱人尚且留有三分薄面，可是今天那人太粗鲁了，粗鲁到直接揭破了很多人仅有的颜面。
再或者而言，就算不把今日在座的‘才子’不当人看，也不能是这些人啊。
一时间雅间内，着实静悄悄的很，或许在前途面前很多人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无声的愤怒了。
观小丑，而不言语，君子要忍耐，待过了十年，整死今日这个‘不识货’的东西。
在未达成‘奇货可居’之前，这出言不逊者谁又敢得罪？韩信不还是有胯下之辱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我周不悔也想敬上差一杯！”
说话间，周不悔端起酒桌上的‘万年汤’浇了下去。
万年汤，甲鱼做的，俗名‘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