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阿秋回应,熙扬牵着她的袖子走出了教室,穿过了整个安静的走廊。
天空还是很蓝,没有云,阿秋却想用云淡风轻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天气和眼前的那个伶仃消瘦孤傲的背影。云淡风轻,好像身边只要有他在,整个世界的黑暗和灾难都会随之云淡风轻,销声匿迹。
她抬眼,看着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晰的背影,募地,有一句电影台词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心里,和嘴边。
她改了台词默背—我中意的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救我。
这是她最喜欢的台词,她背熟了以后,一直想找个机会说一次过瘾,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说了,还这么应景,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高兴,下楼梯时,脚下的步伐也欢快了些。
这样不是悲伤的欢快的节奏,前面的背影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复又抓紧了身后的衣袖,换了节奏,迅速的下了楼。
迅速的绕着小道,跑过教学楼,跑过大半个校园,跑到操场的一角。
跑到阿秋双腿发软,两眼昏黑,终停了下来。
阿秋认得这是在同学间相传的情人桥。
夏天这里长满了蒲公英和未知名的蓝色小花,洋洋洒洒的包围着被随意丢弃的一块长条钢铁,远远望去,煞是好看的很,情人桥因此得名。
阿秋弯着腰,两只手支在大腿上。她不停的喘气,感觉空气稀薄,自己整个肺都要炸裂了。缓了一会,抬头,看见熙扬坐在学校的围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上去的?”阿秋仰着头,吃力地问。
“想上来就上来了。”熙扬看着她,认真的回答。
“我问你怎么上去的,又没问你为什么上去。”阿秋看着熙扬翻了个大白眼,而后,双手在后背交叉着,轻轻靠着围墙。“接下来去哪里?”
“翻墙回家。”漫不经心的声音。
“哦。”阿秋点点头,看着眼前那废弃的钢铁已经没有了夏天意气风发的模样,心里无限感慨。
“我……”她想尝试着说一些自己内心想说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这里……”头顶上震耳欲聋带着兴奋的声音。
阿秋抬头,胖子以一秒两步的速度风尘仆仆的向他们赶来。
她摆摆手,冲着甄源傻笑,又讪讪的放下了手。
甄源淡淡的瞥了一眼,皱着眉,喘着气,看着熙扬,气的嗷嗷叫,“你丫的跑那么快,还丢下了老子。”
“我们不是在这里等你?”熙扬眉眼一弯,露出白白的小米牙,看着胖子狼狈的模样,笑着说。
“你丫别这样笑,你这样笑我就知道,我准没什么好事。”胖子又继续说:“你们等我?我还不知道你是带个拖油瓶出不去,找我当垫背的。”
阿秋知道拖油瓶指的是自己,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起来。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说你傻,还是说你……”熙扬弓着身子跳了下来。“蠢。”
“得,就知道你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甄源苦着脸说:“怎么弄?”。
“她踩着你,我扶着她,你把她顶上去。”熙扬拍拍手上的灰尘,说的一本正经。
“为毛不是踩着你!”甄源炸了毛,一蹦老远。
“我还没说完,墙的外面踩我好不?”熙扬看着甄源,两只眼睛真诚的眨啊眨。
“成交,她多重?”甄源扶着墙半蹲了下来。
“大概一百多。”阿秋小声的回答,后来又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吧?其实我……”
“没事,摔不着你的,放心吧。”熙扬打断阿秋的话。
“哦。”阿秋轻应了声,她是想告诉男孩她晕高的,曾将在一颗不到两米的树上晕了下来,可转念一想,这是唯一的可以出去校园的办法,便默了声,硬着头皮踩了上去。
甄源五官纠结在了一起,闷哼一声,慢慢地起身。
阿秋紧张的闭着眼睛,眼前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她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地摆脱了地球引力,慢慢的升高,耳边是风吹落树叶沙沙地声响,也许是闭着眼睛的缘故,耳朵敏感起来,虚张声势的声响是那么澎湃有力,仿佛海浪会把她卷入深海。
“嗯~”阿秋紧张的在嗓子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慌乱中指尖传来了强有力的温度和保护。
“我扶着你,别怕。”熙扬扶着阿秋的臂膀,悄声安慰。“依依,长的没你高,没有摔下来过。”
“嗯。”阿秋轻应,手心挤出了汗,熙扬握着的手更用力了些。
“你坐上去,慢慢地把腿放在外面,我们出去,再按刚刚的方法,让你下来。”熙扬说。
阿秋听见熙扬的话,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棵叶子掉光的枫树,她低头,发现自己比围墙竟还高了半了身子。
额,这有两米多高了吧,不自觉的阿秋腿脚有些发软。
“快,快坐上去啊,胖子要被你踩成墩子了。”熙扬说。
“哦!”阿秋踮起脚尖,坐在了围墙之上,围墙的顶上是一个半圆柱型的坡面,坐上去的一刹那,阿秋浑身发软,连呼吸都用不上力气。
她还是尝试着,慢慢的扭着方向,面朝校园的外面。
“你坐稳了。”熙扬喊。
“你出的主意,我差点死了。”甄源翻着白眼,揉揉自己酸软的肩膀,发着满腹的牢骚。
“一百多斤也不是很重啊。”熙扬回答的漫不经心。
“依依才八十斤。”甄源回呛。
阿秋不自觉的红了脸,她一米六五,一百多斤,在高中这个被受压迫的时代,好像确实胖了些。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啊,她真的很害怕,害怕,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再不下去心脏就要破腔而出了。
“你们……快点。”她看着外面车来车往的大马路,小声的呼喊。
没有回应,里面的两个人还在较真着体重。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眼前一瞬间黑黑的。
“扑通”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围墙内的两个人,楞了一下,随即,迅速的翻出了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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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靠着坐在墙角,两只腿蜷曲着,手心渗出了血,膝盖好像也破了,身体传来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她感觉到踏实,感觉到真实的存在感。
我疼故我在,她小声地嘀咕。她认为世界上那么多形容感觉的词汇,唯独疼痛感可以证明一个人存在,因为死人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有没有摔着?”
“你怎么就先下来了?”
着急的关系的语调,和刺啦刺啦好奇的声音。
阿秋抬头看着两人,募地,鼻子酸酸的,她一边插着眼睛一边笑眯眯的说:“就是手破了,没有事。哈哈哈,看我蠢的。”
小时候,每当小石子向着她砸过来,那躲不过的便硬生生的受着,砸起了大包,砸破了皮,她也不掉一滴眼泪。
现在这样受了委屈就哭的糟糕情绪,又是什么的存在。
“手破了还没有事,难道命没了才是有事吗?”熙扬蹲下来,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责怪又担心的语气。“哪里还疼吗?”
阿秋看着他摇摇头。
“还好,还好。”甄胖子也蹲了下来。
“好什么?”熙扬侧着脸问。
“还好不是脸着地。”胖子说完,一脸无害嘿嘿的笑着。
“你愿意理我了?”阿秋也笑。
“我……”甄源收了笑,一脸懊悔又诚恳的模样,低着头,小声的嘀咕。“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熙扬问。
“欸?你是不是明知故问!”胖子起身,音高八度。
“我就是不明白,她摔倒了,你对不起什么?”熙扬斜眼看着甄源,漫不经心的语气。“一个大老爷们,敢做不敢当吗?”
“甄源在十一月三日,对不起夏知秋,因为在别人都怀疑她的时候,我却没有站在她身后,对不起。”甄源白了一眼熙扬,随后站着笔直,一脸的歉意。
声音刺啦刺啦的,引人注目。
“宫宁熙扬在十一月三日,十点三十分,对不起夏知秋,因为在帮她逃课的路途中,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摔了下来。”男孩,看着她,学着甄源的声调,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又有什么值得你们两个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
不过
还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