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阿秋左边的少年在小镜子里盯着自己的鸡窝头半响,纤长的手指来回拨了拨那黑色的软发,无奈,那鸡窝如认定般不肯老实趴下,着实张扬的很。
熙扬怒了。隔着阿秋,掀起了骂战。
“源胖子,你活腻歪了,来小爷我这里领死,是不?”熙扬挑着眉,墨色的眸子瞄准般聚成一条线,手一扬,几截短粉笔,嗖嗖嗖的飞过阿秋的头顶,打在甄源的后背,在黑色的衣服上打下印记后落在地上。
阿秋讶异,手一哆嗦,甄源的卷子被划出老长一条线,而后,她缩了缩脖子,腾出了领空,方便友方作战。
这厢装睡的甄源腾的坐起,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刺啦着嗓门大喊:“熙扬你拿老子当靶子,你他妈拿老子当靶子!老子不就是摸了摸你的……”正在脑袋里搜索用什么词来形容那头发的手感时,甄源的心思又跑到了十万八千里,看着鸡窝头嗤笑。“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小村姑的农家汉。”
一语中的。
替他改卷子的夏姓女孩在心里唾骂了一句,喵了个咪的,心不知所动,随即红了脸,为了掩饰只好把头低了低。
“哦?你也忒不会说话了些,明明就是小村姑家的金龟婿呀金龟婿。”熙扬笑,薄红的唇边荡漾了一丝得意。
阿秋心里泪流成河,一个个都臭不要脸的把自己身价往上抬。
“小村姑,开个玩笑,你脸红了甚?”声音自右耳传来。
阿秋抬头,不理甄源坏笑意味的脸,随手拿了一张卷子挡在自己面前,讪讪开口。“天真热,刚刚睡着了,脸,脸捂的。”
甄源半信半疑,盯着阿秋不放。
“甄源,小村姑难听了些,拉低了金龟婿的档次,你,要不改改?”少年言语亲切,伸长了胳膊够来讲桌上脏兮兮的黑板擦,皱着眉,在手里掂了掂,好奇着打量甄源。
阿秋的头点啊点,她早就不想要这个名字了。
甄源的嘴角抽了抽。
奶奶的,赤裸裸的威胁。想我甄源是那样的人么?会为一个区区黑板擦折腰?
半响,甄源有些难为情,吞吐的说:“小……香(乡)姑?”
阿秋下意识的扭头。熙扬伺机瞄准。
“你看看,她都答应了。你别急,别急,听哥解释……得尊老爱幼不?”甄源两手护着脑袋,扭扭捏捏躲在阿秋身后。甄源长熙扬一个月。
熙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眉一挑,示意他继续。
“你看看,小香菇是菇类的一种,味美,营养价值高,就是黑了点,但……比蘑菇好吃。”甄源一脸懊悔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词穷到这类地步。
“阿秋,你脑袋低点。”熙扬冷笑,左手上扬。
“等等。”甄源喊。熙扬停了手看他还有什么幺蛾子。
“阿秋,你刚刚没睡觉,你脸上没有睡褶子和哈喇子。今天……熙扬睡觉就满脸哈喇子。”
阿秋感叹甄源反射弧有些长时自觉低了脑袋。
靠,少年满脸的黑线,后悔没及时结果了他。
嘭嘭嘭,霹雳哗啦。
“啊……啊,扬扬你动真格子。”
红着脸的白衣少年,探出身子略过阿秋,左手拿着黑板擦,好不过瘾的在甄源身上拍打。“靠,老子得告诉你,香菇是菌类不是?你丫的菇类,丢人现眼。你全家都是菇类。”
阿秋抿唇憋着笑,不就是说你流哈喇子,你才打人的么?和香菇较什么劲?
死要面子的小孩子。
男孩瞥见了阿秋似笑非笑的表情,脑补了自己流哈喇子的画面后,脸红的更甚,遂狠狠拍打了那厮后,又一本正经坐回了原位。
半响。
少年拿着自己的数学卷子,支支吾吾的移到阿秋面前。“那个,我的你也改了吧,还有刚刚是他开玩你别介意。”
哦,阿秋点头。看着只比她低十分的卷子,心里一紧。
安静的眉眼漾出一丝恼意。
你说的玩笑是上一句还是这一句?只是玩笑,便不会当真,可这般郑重其事的解释,偏偏刻意的把距离说的那么清。
那时,阿秋自不明白,熙扬说的玩笑只是为了澄清自己的哈喇子。哦,是了,青春里的女孩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她们的男孩,总是借着诙谐轻松的气氛,把自己的真意故作轻松说给她们听。
于是,一个说的真切,一个听得糊涂,爱还是不爱,一念之间,真相隔着几重大山,压在彼此心间。
从此,一生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