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奇怪,端木月是端木王爷的侧妃生的女儿,和端木衡的二哥端木磊是同胞兄妹,但从小不知为何却与端木衡更亲近。为此,端木磊常常找端木衡打架,但端木衡是嫡子,每次都是端木磊受罚,倒是练出了一身好筋骨。后来兄弟几人长大了,倒也一笑泯恩仇,也不计较年幼无知时的事儿,反倒是端木磊很感激端木衡在他受罚时偷偷送饭给他吃。
从十六岁端木磊已开始领兵出征,浴血沙场,常年驻守边疆,南蛮北漠皆不敢来犯。前年春天回京,已是英气逼人、身姿修长的少年郎,与端木衡骑马游京郊,无数少女向他扔桃花。他春风得意,扬鞭飞驰,端木衡紧追不舍。俩人到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席地而坐,把酒言欢,意气风发,甚是畅快。
用完膳后,端木衡愁眉不展,端木月便问他出了何事。端木衡心想妹妹自小机灵,说不好能替他分忧呢,便将父亲所托之事一一道来。
端木月问,“哥哥你说陛下接待时会不会叫群臣赴宴呢?”
“应该会吧。毕竟是近几年来少有的盛事。”
端木月兴奋地跳起来说,“哇,月儿也能见宝媱公主了哎,那可是被称作西域明珠的宝媱公主啊。哇~”
端木衡头疼地说,“先替你哥哥想想办法啊。别说什么西域北域明珠了,到时候你揣着夜明珠到黑灯瞎火的牢房看望你哥哥,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端木月马上垂头丧气地坐下,“这可不好办。哎,哥哥,你觉得月儿如何?”
端木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相貌还凑合,舞技难登大雅之堂,就算请全京城最好的秋娘指点,一个月也未必见效。”
端木月也不气恼,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也是,我平日不在歌舞上下功夫,连桐姐都不及,何况宝媱公主呢?”
端木月起身踱着步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转身对端木衡说,“哥哥,月儿先回去了。哥哥不必太过忧烦,办法月儿已经想好了,只需要一试便知可不可行。”
端木衡不放心地追问,“什么办法?”
“明日哥哥就知道了。”端木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飞快地跑了出去。
端木衡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丫头,越来越狡猾了。
翌日一早,端木衡就被端木月派人请到了前院。
看着眼前站着的四五十个少年,容貌身姿皆是上等。
端木衡却不知所为何意,犹疑着问端木月,“月儿,你这是?”
端木月说,“哥哥,请从这些人中挑选出骨骼比较清奇的人来,接下来半个月时间,我负责训练他们的基本功,你就安心创作曲调和舞步。”
端木衡蹙眉,“可,舞姬皆为女子,这些男子如何跳的了舞?”
“迂腐。”端木月不满地撇嘴,“哥哥,你只知舞姬皆为女子,却不知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宝媱公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试问以桐姐当年之风姿,对战宝媱公主又有几分胜算?更不用说当今世上女子再无与清桐郡主齐名之人。”
“月儿说的极是,只是我东土不兴男子跳舞之风,恐陛下不能首肯。”
“哥哥,你糊涂了。陛下只说你打败宝媱公主。若是你成功了,陛下只会赏赐你,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儿?若是失败了,陛下要惩罚你,也不会因这点小过错对你罪加一等不是?”
端木衡还是有点犹豫,“可是……”
“好哥哥,哪儿来那么多可是?开创男子习舞之先河,你会名垂青史的。”端木月拽着他走近那些人,“况且又不是非得让他们跳阴柔之舞,学习女子媚态。不若哥哥排一曲战舞,以琵琶与鼓伴奏,男子跳来岂不是威风飒爽,又气势壮观?”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新奇大胆,也许值得一试。宝媱公主表现女子之柔美,那我们就侧重男儿之豪气。虽说以柔克刚,有时候刚也能化作绕指柔。
端木衡打定主意,开始选人。挑了三十来个,觉得差不多够了。命人给未被选中的人一人二两银子,算是打发他们回去。那些少年多是穷苦人家送来的,平白无故得了银子已是大喜,都跪着磕了头便走了。只有一个少年依然立在原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有收银子,也没有挪步,只呆呆地瞧着端木衡。
端木衡不习惯被人盯着看,心想这个人真是放肆又无礼,就看了看木允。
木允会意,走过去对那人说,“这位小哥,拿了银子快回去吧。知道你也不容易,我家公子特命我多给你五两。”
那人依旧没接,却跪下,不卑不亢道,“我虽不起眼,但也许能为公子分忧呢。请公子不要以貌取人,给我一个机会。”
端木衡未说话,端木月却颇有兴致地问,“哦?你需要一个怎样的机会?”
那人坚定地回答,“一个证明我能为公子分忧的机会。”
端木月笑,“哥哥,这人有点意思,就让他试一试吧。”
端木衡点点头。虽不信那人有什么本领,但端木月有兴致,就让她玩儿吧。
端木月问,“你需要什么?”
“站起来。”
身边人都掩嘴笑了,那人变得有些腼腆。端木月也笑了,心想,倒是个实诚的孩子。
“行,你起身吧。”
那人起身稍稍走近,低着头问,“听闻四公子善抚琴,能不能劳烦为在下伴奏一曲?”
端木衡放不下一个世家公子的矜贵,略略为难地推辞,“这恐怕……”
端木月撒娇地打断他,“哥哥。”
端木衡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地笑,“拿你没办法。来人,取琴来。”
不一会儿,有人抱了琴,有人抬了案,还有人抱着毯子过来。
院子里已经围了许多人,都想看看说大话的是何人又要做何事。
端木衡从容地坐到案前,调了几个音,抬头看着那个少年,淡淡道,“那么,开始吧。”
“是。”
随着端木衡琴声行云流水般响起,少年抽出腰间扣着的软剑,然后,一舞惊鸿。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盛大壮美的场面,成千只蝴蝶不断从天际飞来,围绕着少年翩翩起舞,它们本该吻鲜花露水,此刻却在吻过刀刃。但是一点都不觉突兀,反而有种凄美,如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一曲舞罢,所有人犹在梦中,直到蝴蝶渐渐飞走,消失在空中。
那人将软剑扣回腰间,缓缓走上前来,小心问道,“我可以,留下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端木衡起身,抚掌称赞,“观过先生之舞,才明白什么叫倾国倾城。”
那人抿嘴,难掩笑意,又问了一遍,“那么,我可以留下来吗?”
端木月飞快插嘴,先应承下来,“当然可以。”
那人期冀地看着端木衡,端木衡点头,“引得蝴蝶折腰倾倒,先生有此本领却愿为客王府,是衡之幸。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垂首,略略为难,“身在江湖,漂泊数年,不知祖上,无名无姓。”
周围人看着他的窘迫样都笑了。
“笑什么!这会儿都没事儿做是吗?”端木衡斥责道,下人们一哄而散。只有新来的那些少年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等着贵人来改写他们的命运。
看到人都走了,端木衡微笑着说,“先生旷世绝代,怎能无名?不若衡姑且僭越为先生拟个字,日后先生找到故里再按家谱取名如何?”
“有劳公子费心,却不知公子心中所想是何字?”
端木衡想了一想,“扶摇直上,风过留香。扶香二字如何?”
端木月笑言道,“太妙了。这两个字简直为先生而生。”
那人垂手而立,“多谢公子。那在下以后便唤作扶香了。”
“木允,在汀芳院的东厢房收拾出几间屋子,安排他们住进去,每四人一间。扶香先生一人一间。”
“是,公子。”
端木衡问端木月,“这样行吗?住你那里方便吗?”
端木月不拘小节地说,“没问题。”
端木衡走到那些少年前面,吩咐说,“今日你们先跟着木允熟悉熟悉王府环境,歇息一日。自明日起,便跟着小姐练习舞蹈基本功。我看过了,你们皆是练舞身姿,半个月后我来检查,若是有不能尽善尽美者,必是偷懒懈怠不学无术之辈。对于这种人,我会当场命人把他轰出去。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答道,“是。”
“月儿,剩下的就交给你。我先回去了。”
端木衡交待完这些后转身离去,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目送他消失。
端木月看哥哥走了,马上跑过来,拉着扶香好奇地问来问去,扶香倒也耐心地一一向她解释过。
一时无话。
接下来半个月里,端木月负责训练新人,端木衡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创作,倒是双管齐下,两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