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夜很静，流水的声音居然这样好听。
月光皎洁，草地柔软，凉风吹来，十分惬意。
两坛酒，三个人。
牧希尧还是搞不懂酒有什么好喝。
陆川和轩辕轩宇却喝个不停。
牧希尧脑中却有很多疑问，她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轩辕轩宇道：“你要问什么？”
牧希尧道：“郭涛什么时候把镖给你的？”
轩辕轩宇道：“就在茶棚的时候。”
牧希尧道：“你能说清楚点吗？”
轩辕轩宇道：“换了路线后，我们和承定镖局的人一起到了茶棚后，郭总镖头便停了下来，我很奇怪，如果吐蕃人追来，那里根本不好逃，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牧希尧道：“为什么？”
轩辕轩宇道：“因为要等人，等劫镖的人，如果劫镖的人来了，说明我们还被人跟踪着，郭总镖头打算跟他们明着较量，如果劫镖的人没来，说明敌人还没有查到我们的行踪，郭总镖头要做另外的打算。”
牧希尧道：“那天一直下大雨，根本就没人来。”
轩辕轩宇道：“不知是大雨的缘故，还是敌人没有发现我们，那晚绝对没有人监视我们，处境绝对安全，郭总镖头在半夜把镖给了我，而且为了安全和方便携带，郭总镖头依照你的剑把镖伪装了，为了使重量一样，还把你的剑鞘减轻了许多，你居然没有发现。”
“没有。”牧希尧道：“那镖原先是放在哪里的，还有你们在哪里找东西伪装的？”
轩辕轩宇道：“祭龙剑就挂在郭总镖头的马身上，至于改剑的材料，马车上的两个箱子里装的就是锡和一些染料。”
牧希尧道：“然后他们走了，但实际上镖在我们这里，就算他们再遇见劫镖，镖也不会被劫走。”
轩辕轩宇道：“郭总镖头算到还会有人来劫镖，所以让我带镖走，他们则可以吸引敌人注意。”
牧希尧道：“所以你才知道我们的行踪绝对安全。”
轩辕轩宇道：“我们约定到了苏州再见，如果他们能安全到苏州，就一起把镖送到福州神兵阁，但如果他们不能来，就说明出事了，那就由我把镖送到神兵阁。”
牧希尧道：“可是你却没想到在苏州遇见了陆川。”
轩辕轩宇对陆川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苏州的？”
陆川道：“在回禾武帮的时候，我接到爹的传信，说让我去接应承定镖局，只可惜他们换了路，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和吐蕃人交手了。”
轩辕轩宇道：“原来禾武帮和承定镖局相识。”
陆川道：“那时只剩下郭总镖头还在苦战，郭总镖头见我出现，装作不认识我，我明白如果我去帮他，那么我和我的保镖都要死在伏龙手里，所以我只能也装作不认识他。
轩辕轩宇道：“郭总镖头定然是知道伏龙武功极高，就算你和你的保镖出手，也没有逃走的希望。”
陆川道：“最后我眼看着郭总镖头自杀，他们翻遍了马车，查看了全部人的剑，都没有找到祭龙。”
牧希尧道：“他当然找不到。”
陆川道：“他的手下说遇见了你们，我知道郭总镖头的路线是要去苏州，所以我就猜到你们在苏州。”
轩辕轩宇道：“因为伏龙要抢你的‘龙缺书’，但他又失去了祭龙的下落，所以你为了保住你和你保镖的性命，便和他合作。”
陆川道：“他扣押了我的保镖，我不得不把你们的线索告诉他。”
轩辕轩宇道：“而且为了不让他们怀疑，你把郭总镖头的所有特征都告诉了他。”
陆川道：“我当时还挺害怕，万一你一下就识破了伏龙，那我和我保镖的命就没了。”
轩辕轩宇道：“可是你不担心他杀了我们？”
陆川道：“我在苏州等你们，发现镖并没有在你们身上，所以我想伏龙要是发现了这点，就会自己离去，不会伤你们，可是我错了，镖竟然真的在你们身上，当时在苏州我们要是互相说明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轩辕轩宇道：“你发现伏龙的人都往风和镇去，所以你也来了。”
陆川道：“我本来就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因为他们不会让我走掉，毕竟‘龙缺书’在哪只有我知道。”
轩辕轩宇道：“你的保镖自然得救了。”
陆川道：“保镖被他们点了穴，不过穴道很快就会解开，我还想要怎么救你们，没想到你竟然猜到我了，我就只好出来了。”
轩辕轩宇道：“你知道伏龙还是在警惕着你，所以为了消除他的警惕心，你故意说了很多话迷惑他，以得到刺杀他的最佳机会。”
陆川笑道：“可惜他还是一直防范着我，好在最后因你的话让他分了神。”
轩辕轩宇道：“我也只是碰碰运气，毕竟世上能不被金钱诱惑的人太少。”
牧希尧听得出神，她觉得这比听书精彩多了。但她还有问题不明白，她对轩辕轩宇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他和伏龙是假合作？”
轩辕轩宇道：“不是，我发现他试图迷惑伏龙的时候才知道的。”
陆川道：“可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我从小认识郭总镖头，也不知道他从不喝酒，你是怎么知道的？”
牧希尧道：“对啊，若不是因为你知道这一点，你就不会怀疑伏龙了，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你说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是指郭涛和你？”
轩辕轩宇笑道：“当然不是了，这两个人一个是郭总镖头，一个自然是郭总镖头的夫人了。”
牧希尧道：“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
轩辕轩宇道：“在茶棚时我过去和郭总镖头说话，他们拿着自己的酒袋在喝酒，记得吧？”
牧希尧道：“怎么了？”
轩辕轩宇道：“那时郭总镖头刚刚喝了一口酒，但说话时却一点酒味都没有，而其他人的酒袋里明显有酒味，所以我知道郭总镖头的酒袋里装的不是酒。”
陆川道：“就凭这个？”
轩辕轩宇道：“我又观察郭总镖头的酒袋，发现那酒袋已有很多磨损，看来有些年头了，所以我想郭总镖头应该是从不喝酒的人。”
牧希尧道：“这样也行？”
轩辕轩宇道：“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陆川道：“这样说来，你这是有些碰巧了。”
轩辕轩宇道：“人生本来就有许多巧合，只不过有些是好的巧合，有些是坏的巧合。”
牧希尧道：“我还有问题？”
陆川道：“你问题可真多。”
牧希尧对陆川道：“为什么伏龙在运河上劫你的时候就没有蒙面，但劫承定镖局的时候就蒙面了？”
陆川道：“我怎么知道？”
轩辕轩宇道：“也许是因为他们嫌自己的面目太丑，白天不敢见人，所以蒙着面，晚上他们要去吓人，所以不蒙面。”
牧希尧笑道：“说得真好。”
酒已经喝完了。
陆川道：“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月儿了。”
牧希尧道：“你去哪儿找？”
陆川抬头看了看星空，道：“不管去哪里，我都要找到她。”
马儿还没有睡着。
轩辕轩宇道：“喝了那么多酒，别从马上摔下来。”
陆川一边走一边摇手，道：“摔下来好，摔下来人就清醒了。”
等到陆川走远了，牧希尧喊道：“他们说要去扬州。”
陆川道：“知道了。”
夜已经过了，太阳早早的就出来，天气温和，微风清爽。
牧希尧和轩辕轩宇也要回都云山庄了。
他们两人两马走在管道上，路很宽，随便走。
牧希尧道：“我还有问题要问。”
轩辕轩宇道：“神兵阁？”
牧希尧点了点头。
轩辕轩宇道：“你知道铸剑祖师欧冶子吧？”
“知道。”
轩辕轩宇道：“神兵阁便是欧冶子后人一代代传下来的，天下的神兵利器几乎都是出自神兵阁。”
牧希尧道：“那祭龙剑和‘龙缺书’又是什么？”
轩辕轩宇道：“我只听说祭龙剑代表着吐蕃国的水神，祭龙剑的剑身上全是文字，据说是一个秘密，可是文字不全，缺失的文字记载在那本‘龙缺书’上。”
牧希尧道：“祭龙剑也是出自神兵阁？”
轩辕轩宇道：“看西子欧的来意，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
牧希尧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龙缺书’为什么在陆川身上了？”
轩辕轩宇道：“不知道。”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陆川的师父是谁了？”
轩辕轩宇道：“不知道。”
牧希尧笑道：“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了。”
轩辕轩宇道：“天下之大，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全部知道。”
牧希尧道：“西子欧是谁？”
轩辕轩宇道：“神兵阁少阁主，铸剑名号‘西子’，所以称西子欧。”
“他没有名字吗？”
轩辕轩宇道：“不知道。”
牧希尧道：“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那些吐蕃人为什么怕他了？”
轩辕轩宇道：“也许吐蕃人不是怕他，而是不能对他出手。”
“为什么？”
轩辕轩宇道：“我瞎猜的。”
牧希尧有些意外，感叹道：“但我总算知道了一件事。”
轩辕轩宇道：“什么？”
牧希尧：“真正的江湖永远不像听来的那样精彩而动人。”
轩辕轩宇笑道：“那真正的江湖是怎样的？”
牧希尧道：“我不知道，而且只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轩辕轩宇道：“没人知道，因为江湖太大了。”
牧希尧道：“但我却还是知道了一件事。”
轩辕轩宇道：“什么？”
牧希尧道：“生命无常，世事变幻莫测，都只不过是在一瞬间。就如在风和镇，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以为我只是在做梦，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变得也太快了，我始终不相信，只不过因为三碗酒，我就已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
轩辕轩宇道：“莫非你以为还要有人提醒你有事要发生了，让你有心理准备？”
牧希尧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换了你，只怕我早已死在伏龙手里。”
七
杭州。
都云山庄。
牧柯老爷子坐在高堂大凳上，正是怒气冲冲。
轩辕轩宸和牧希尧在堂下听训。
牧柯一天心情正好，到都云山庄来“巡查”，却没发现已嫁作人妻的女儿。
他本是担心牧希尧会在都云山庄肆意胡闹，恣意妄为，轩辕轩宸拿她没有办法，所以特意过来管教管教。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轩辕轩宸会放任自己的妻子。
他现在对轩辕轩宸和牧希尧都很生气。
轩辕轩宸没有说话。
牧希尧也没有说话。
牧老爷子话虽说完，怒气却只减了半分。
换了以前，他定不会如此，只是轩辕丘去世后，他的脾气就变了。
他觉得他对轩辕轩宸和牧希尧尚有一些责任。
只是现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只能甩了甩衣袖，带着怒气回了江杭山庄。
牧希尧见多事的老爹离开后，大松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伸伸手，甩甩腿。这是她每次接受了训导后的习惯。
轩辕轩宸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牧希尧道：“你怎么不说话？”
轩辕轩宸道：“说什么？”
牧希尧道：“刚才我爹说我和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轩辕轩宸道：“说了话，岂不是要被训得更久。”
牧希尧颇是意外，笑道：“想的跟我一样。”
轩辕轩宸也笑了。
牧希尧看见他的左脸上有个酒窝。
但屋里又安静了。
牧希尧怪道：“你怎么又不说话？”
轩辕轩宸道：“说什么？”
牧希尧道：“轩宇呢？”
轩辕轩宸道：“到货仓查货了。”
等了片刻，牧希尧满脸奇怪，道：“没了，难道非要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
轩辕轩宸道：“你要说什么？”
牧希尧道：“我不说什么。”
轩辕轩宸道：“我也没什么说的。”
牧希尧道：“你可以问点什么啊？”
轩辕轩宸想了想，道：“你这次出去觉得怎样？”
牧希尧脸上有了笑意，她坐到轩辕轩宸旁边，把她经历的事情像说书一般说给轩辕轩宸听，中间还喝了五次茶，轩辕轩宸也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也问上几个问题。
等到说完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早就想找个人说说她江湖上经历的事了。
但轩辕轩宸又没有声音了。
牧希尧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嫁给这种人。
她站起来，走到轩辕轩宸面前，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
这是一种很普通的玉，但玉佩上的图案却十分精致。
牧希尧道：“送给你，算是作为你教我轻功的谢礼。”
轩辕轩宸却是意外，他并没有接过玉佩，只道：“教你轻功只是为了补救我的过错，无需谢礼。”
牧希尧也很意外。
“不收？”她眨了眨眼睛，接着道：“那算了。”
然后她把玉佩握在手中，大步走了出去。
轩辕轩宸哪里知道，这玉佩是牧希尧到扬州买的唯一一件东西。
轩辕轩宸哪里知道，这是牧希尧长这么大第一次送东西给男人。
行侠过客录之祭龙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