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阳正自嘀咕,忽然一人急匆匆过来,俩人撞了个满怀。小阳抬头一看,却是美女编辑恬霖。那恬霖上穿一件雪白T恤,胸部挺拔,下穿一条绿色长裙,舒展婀娜,真好似一根鲜嫩挺拔的小水葱一般,比起孙明柔又是一番风情。
小阳见被恬霖听到自己嘀咕,忙转移话题道:“恬霖,你真是魔鬼身材!”
恬霖银白的脸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道:“小阳,我哪里是什么魔鬼身材?我不过就一浦东乡下人,你过奖了。不过,我倒是长年累月穿裙子的,哪怕很冷的大冬天,我也得穿一身毛料裙子,黑色的,咖啡的,雪花的裙子,我都有。你知道为什么这么穿吗?为的就是让你产生错觉。你看,我的小腿这么粗,穿上裙子就显得腿细了。你果然上当了,呵呵!”
真是妖精的古怪逻辑!小阳吃惊地听着,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笑起来:“你的小腿并不粗啊,很健美,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吧?”
那恬霖嗔怪道:“这还不粗啊——小阳,什么时候好报销啊?”
小阳正聊得开心,忽见恬霖杀了个回马枪,慌忙反身就走,道:“回头我告诉你呀,我先回办公室有点事哦。”说着,忙脚不点地地走了。
那恬霖也不去追,自己一扭身,一条绿色长裙如绿柳扶风,一闪就上了二楼直奔周元韬办公室。恬霖一进去,忙刹住刚才的鬼精灵,很文气地笑笑,恢复了那个知性率性的文艺范儿形象,手轻轻一抬,叫了声:“周总!您找我?”
周元韬忙招呼恬霖进来,道:“恬霖,快来,我跟你谈个事。”
恬霖又很文气地抿嘴笑了,心里却不知周元韬到底找自己何干。恬霖年龄还轻,可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出版社,中间没走什么弯路,编辑一干就是五六年。这期间虽然业务拔尖,可人老实,脾气冲,自然也没落什么好。周元韬从其他地方调到出版社,摸爬滚打,也是百炼才成钢,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位置。所以,虽然两人交往不多,目标不同,年龄相差十来岁,可两人有几个共同点。一是,同为出版社的元老,彼此熟悉,论渊源谁也比不上他俩关系近。二是,两人都在出版社遭遇过欺压,论苦大仇深,他俩自然又有过共同敌人,是为大缘。三是,他俩都生就一副略微沙哑的喉咙。周元韬被形容为摔碎了的精美瓷器,恬霖被形容为摔破了的砂锅。他们俩相逢的那一笑,一般人认为是客气,其实,明眼人在其后一看就知是俩人的心心相印,那是摔碎的瓷器向摔破的砂锅示好。
此时,恬霖心里打鼓。周元韬却很笃定,看着恬霖笑了笑,用那摔碎了的瓷器的哑嗓子说道:“恬霖,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经典出版社改企之后,经济不景气,百废待兴,现在正是需要年轻人大有作为的时候,我也在酝酿从年轻人中提拔一批干部。我考虑了很久,你虽然年轻,可也是经典的老员工了,对出版业务很熟悉,对管理的流程也不陌生。我们出版社的总编办因为于佩芝不做副主任了,长期以来一直空着,诸事不便,总编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怎么可以一日无首呢?我想,以你的资历,可以尝试到总编办来负责,也不要做什么副主任了,直接做主任。你考虑一下,怎么样?”
恬霖一听,心里就不乐意了,自己一个专业编辑,怎么好屈尊去总编办打杂呢?什么主任副主任,明白就是那高中毕业的于佩芝做的。总编办主任,虽然是文人晋身官场的踏脚石,可恬霖根本不在乎那个。想到于佩芝,恬霖就将总编办看轻了,所以想也不想就说:“领导,承蒙你很看得起我,可我不想丢了自己的业务。总编办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整天就是开会啊,协调啊,我还怎么编书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不去。”
周元韬脸上一愣,没想到恬霖还真犯了梗脾气。总编办主任这个位子,自己一直格外器重,如同自己掌中的黄花闺女轻易不肯许配他人。好不容易把于佩芝这个老江湖从总编办副主任的宝座上拉下来,物色了这么久寻找合适人选;又搬着手指头定下来,要交给在自己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知根知底的新秀恬霖,谁知这个傻丫头还是犯了牛头梗,“拎不清”起来。
周元韬焉肯罢休,呵呵一笑哄道:“恬霖,我们两个谁跟谁啊?论能力,论资历,论学历,论职称,你在社里的年轻人中都出类拔萃。最要紧的你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论人品,论大方,谁好跟你比?我们俩在出版社时间最长,这些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最了解你了!你跟于佩芝根本不是一路人!她做个副主任罢了,你能直接任总编办主任!你考虑下哈,至于编稿子,搞业务,那是好事呀。有我在呢,可以灵活掌握。总编办主任也没说不能编书啊,可以一边做总编办主任,一边编稿子搞业务。实在不行,你先帮我干两年,关系理顺了,你想回去编稿子就回去!都好说。”
说完,周元韬定定地看着恬霖,满脸殷切希望,生怕她拒绝。恬霖毕竟是个热心肠的女子,虽然觉得总编办是打杂的地方,可既然也可以编书搞业务,也就跟自己现在的工作区别不大了,不过就是多干点杂事而已。想到此,恬霖脸上缓和了许多,看看周元韬的样子,如果再推脱下去,显得太矫情了,所以头一低,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周元韬一拍双手,高兴地道:“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们过几天开个会,会上就宣布新的总编办主任恬霖了哈!当然了,我们要任命许多新的干部,并不是你一个。你看,我今天一整天就在找人一个一个地谈话,总算都谈完了。之所以把你放在最后,就是考虑到你不一定肯干,有难度。果然,你可是唯一一个一口回绝了我的人啊!还好,最后还是蛮给我面子的……呵呵。”
恬霖听了虽然别扭,可还是有些难为情地笑起来,怪不得今天看到很多人走马灯一样地往周元韬办公室跑,原来都是被找来谈话的啊。
恬霖走了之后,周元韬伸了个懒腰,一天谈话下来真是有些累了,自己并不算太年轻了,头上最近也生了些华发,每到疲惫之际那一绺隐藏得当的白发就会不失时机地耷拉下来,故意给他的雄心壮志抹黑。周元韬抬手往上撩了撩头发,伸手打开一罐话梅糖,捏了一粒放进嘴巴里,让那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沁入心脾,让那股熟悉的小时候的滋味犒劳一下自己。
话梅糖在嘴巴里刚翻了个身,忽听外头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响,周元韬赶忙坐正了,仔细地听起来。这个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会是谁又来了?毋庸说,这是一位女人,最近有关小三楼女人的传说周元韬也听得云里雾里,内心毛毛的……笃笃笃,有人抬手敲门。还好,正常地敲门了。
“请进来……”周元韬咕哝道,将话梅顶在腮帮子上。
暗香浮动,孙明柔尖尖的小脸儿出现了,笑盈盈的,身穿一条飘逸的红色裙子,仿佛一朵风中飘摇盛开的虞美人。
周元韬眼睛亮了一下,忙招呼明柔进来。明柔进来了,并不落座,只是斜着身子站立,笑道:“周总,我本来准备走了,忽然看到您的门还开着,就过来看看。这几天,遵照您的指示,把我们行政这块的几个人找来谈话,每天也谈到很晚,真是累死了。经典在您的领导下,一定要走出困境。我跟大家说了,我们二线服务一定要跟上,一定要加强力量,所以我们党政办公室得配备主任或者副主任,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个人觉得于佩芝是老员工了,工作比较细致,以前又是总编办的副科长,觉得她还做党政办的负责人比较合适,要么还保持副科级级别不动?所以要特别来请示一下周总,这样行吗?”
周元韬听到明柔如此支持自己的工作,不由得内心暖暖的,可一听到明柔又看上了于佩芝,心头不由得又动了动。于佩芝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办得不太妥当。本来觉得于佩芝学历太低,就想将她借调出去好腾出总编办的位子,可是借调单位不上心,于佩芝又活动能力太强,折腾了不几天就找个借口,说借调单位不要她,所以自己又跑回来了,荡了大半年白领工资,闹得周元韬里外不是人。此时,本该借机就将于佩芝搁置起来作为一般工作人员使用,谁知一个不留神,于佩芝又被明柔看上了,要重新委以重用。明柔来的时间并不太长,对这些情况本来就不甚了解,也不能怪她;明柔又是集团派来的天使,轻易不好得罪,免得到上头嚼闲话给自己找麻烦;再说,明柔也的确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老练的员工巩固地位,所以并不不好太薄她面子。此时,明柔就斜斜地站在自己旁边,仿佛一个依靠自己的小女人,周元韬将口中的话梅糖拨弄了两下,将对于佩芝的不同意见就和着一口糖水吞了进去。
周元韬点点头,回手将话梅糖罐子打开,请明柔吃话梅,一边道:“明柔,来吃颗话梅糖。既然你觉得于佩芝可以胜任党政办的工作,那就按照你的意见办吧,我都好说。”
明柔客气地笑笑,将细嫩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捏起一颗话梅,并不立即就吃,依旧甜甜地说:“周总,我们这边简单,就是其他部门比较复杂,我看您今天谈了好几个人,您太辛苦了哦!”
周元韬见说,才笑道:“可不是!刚才跟恬霖谈总编办的工作,她还不乐意不领情呢!我只好跟她说,你不是任副主任,一上场就是担任总编办正主任,她才没话说了呢。呵呵,这些年轻人啊,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得好哄歹哄的。”
本以为明柔会随声称赞自己,谁知明柔却叹气连连地道:“唉,这个恬霖真是真是有点叫人说什么好呢。总编办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她,她还不领情,要搭架子,是不是就是为了增加筹码啊?其实呢,周总您也对她太好了!其他部门的人提上来都是副职,她一上来就提正主任恐怕不能服众呢,也怕其他的人有想法呢。于佩芝本来就是很多年的副主任了,这次在党政办也不过维持副主任并没有转为正主任,恬霖一下就做正主任,他们会不会有意见呢?”
周元韬没想到孙明柔才在于佩芝问题上赢了一局,又在恬霖的问题上将了自己一军,而且句句在理,不容自己回驳。硬要恬霖做正职吧,孙明柔理由充足无可辩驳;顺应明柔吧,自己又是主动对恬霖打了保票。一着急,喉头一颤,差点没将那颗话梅整个吞进肚子里,只得道:”唉,咋不早说?我已经和恬霖说了让她做正职了……她倒真不是为了增加筹码,不管正职副职她都不肯干呢,好容易才说服了她肯了。“
明柔嘻嘻一笑,一对明亮的眸子盯着周元韬又道:“周总看中的人当然是好的了!我哪里晓得周总已经跟她说了呢!不过,既然恬霖压根不在乎正职副职的,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做,有啥不好!一下就做正主任,就怕压不住,其他人都来闹就不好了呢!”
周元韬不想为了一个恬霖,为了恬霖根不不看重的一个职位,去跟明柔闹不开心。明柔轻声细气,句句千钧,非但不好得罪,甚至明柔所说的,提拔了恬霖势必得罪了提拔起来的其他所有干部,这个风险确实存在而且本为大险,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根本视而不见呢?如果为了恬霖得罪了所有人,好事变坏事,可就不美了。此时,周元韬心下只得将恬霖降低一等,对明柔的提醒内心臣服,转过头赶忙道:“嗯,明柔,你提醒得有道理。这件事,我回头再想想。其实,恬霖做正主任、副主任都一样,她这个人对这些都不在乎的,我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力主她来总编办的。她还提出不要离开业务,一边做行政一边做业务呢!”
明柔见周元韬妥协了,才将那粒话梅放进嘴巴里,吮了吮那股酸甜滋味,觉得实在不好吃,内心奇怪周元韬怎么会喜欢吃这么土气的零食呢!说实在的,明柔见周元韬格外看重恬霖,内心就如同这个难吃的话梅一般,有些酸酸的苦苦的咸咸的五味杂陈。恬霖这样的人,对于明柔来说天生有些不对眼,总是不那么亲近,总是不那么和谐。好在这件事并没有超出自己的掌控,明柔还是说服打动了周元韬,对此结果明柔内心说不得长长舒了口气,只是要趁热打铁,早点将这些成果公布出来就好铁板钉钉了。
明柔装作享受一般,吞了一口话梅滋味,笑道:“周总,我们什么时候公布这些干部的任命呢?我好叫于佩芝他们早点准备布置会场了。”
周元韬思忖了一会道:“那就后天周四吧,我们开一个会!”
明柔忙眯着一双美目笑道:“好哒,我回头通知大家,早点开大会,经典现在的状况真是感到时不我待呢。”
欲知周四开会如何公布任命名单,恬霖听到这样的消息到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