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雨，你一个人在京都感觉怎么样？”韩小鱼停下手里的刀叉，一个人在美国求学了一年，韩小鱼显然变化良多，年少的事情韩小鱼也不想再提，如今别人风风光光还提陈年旧事干什么。
“还好吧，我有个同宿舍哥们叫李小刀，刚才你也看到了，很酷的，也很照顾我。”简雨还在对付那块烤羊小排，他的声音在Aspasia餐馆的每个角落里回响。
这是一栋临江的老房子，解放前是一个法国人的三层洋房，被Aspasia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保留了原装老旧的榆木地板，四面墙壁却全部砸掉换成了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间打通，楼板也都砸掉。
抬头就是挑高8米的穹顶，近一百年前的旧木梁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枝型吊灯，而此刻吊灯是熄灭的，巨大的空间里亮着的只有简雨和韩小鱼桌上的烛台。
简雨差点以为自己被李小刀放鸽子了，因为远看这栋建筑一片漆黑，和关了没两样。车停下的时候他才看见门前留了一盏灯，一名侍者打着伞站在雨里，对简雨躬身说，“今晚Aspasia包场。”
就在简雨掉头就要溜的时候，侍者打开自己背后的门说，“简先生，不会有人打搅您的用餐的。”
简雨这才明白，他那个钱多得烧坏脑子的哥们把整个Aspasia给他包了下来。
韩小鱼不同以往的花俏，没有华丽的妆容，穿着白裙子，白的近乎透明的白裙子，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和平底黑色皮鞋，烛光在她身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暖色。
简雨一辈子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饭，腰挺得笔直，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腰插了一根擀面杖，双肘悬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动作一板一眼。这有一半是那身昂贵正装的功劳，虽然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不是李小刀的。
但是穿着这种价值不菲的玩意儿，弄出点褶子来就不好了。根本没有人给他们看菜单，只是简略地询问了什么忌口之后，喝着一瓶1982年产的红酒，菜就悄无声息地上来了。
侍者解释说行政主厨为了这次包场下午就选定了最好的几样食材，名字拗口的奶酪是在意大利什么山里的山洞里发酵了五年的，羊从生下来吃的每一个草都是意大利本地的，鱼片则取自RB。
以确保每一道都合乎他们严格的米其林三星标准云云。简雨看着自己碟子里那一小块袖珍的羊排，盘算自己一口下去吃了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
左手不远处是一个巨大酒橱，看起来陈旧的面板上搁着不同年份各式各样的酒。右手边是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林荫路，林荫路外是小河，雨哗哗地打在玻璃上。
由于看起来委实很像有钱有闲有品位的认识，在侍者询问羊排要几成熟的时候，简雨甚至放弃了自己一贯喜欢的“全熟”，而像个美食家那样矜持地说“六分”。
怎么能不好呢？在漫长的三年里他即使凑得离韩小鱼很近很近，也觉得自己是在远远地眺望她，因为她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在关心她，总被那些人的影子围着，那些人都比他出色，让他在靠近的时候自惭形秽。
而现在的她这么一身白色的裙子，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温暖的光，他抬眼就能看到那双目光婉转的眼睛，闻见她头发上某种洗发水温和的香味。以前围绕着韩小鱼的那些人现在没有一个能打搅他们，今儿这Aspasia……爷包场了！
音乐声若有若无。
“你喜欢这首歌么？”简雨问。
“喜欢，是Akon的《Lonly》”，韩小鱼说，“简雨……你变啦。”
简雨一怔，变了么？拽起来了？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子了？开始欣赏欧美的歌了？终于有这么一天王八翻身了！
“先生，要不要来这边选一支配甜点的甜酒？”侍酒师恭恭敬敬地过来问。
“嗯，好！”简雨点头，挺起胸膛气派十足地离座。
侍酒师引他到那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酒柜前，一边指点着一支支小瓶金黄色的甜酒给他介绍，一边压低了声音，“上甜点的时候，需不需要给女士准备一份惊喜？”
“惊喜？”简雨一愣。
“这样难得的环境和场合，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吧？一份惊喜搭配甜品是好主意，譬如，我们可以把重要的一句话坐在奶酪蛋糕的雕花上。”侍酒师笑笑，“需要请告诉我。”
简雨醍醐灌顶，这样一个场合，一个难得的、把两个人和整个世界分隔开的雨夜，一顿精致的意大利菜，喝了一点酒，空气里浮动着Akon的低唱，烛光洒在女孩白色的裙子上，难道不是为了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么？
这根本就是为表白而准备的舞台啊，女主角在看着你，眼帘低垂，聚光灯已经打在你身上，麦克都递到你手上了，你不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话，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可他还喜欢韩小鱼么？有点不太确定，不过至今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会心里一颤的。
那么卓柔呢？该死！那个女孩的名字不合时宜地往外钻。现在不是你演女主角的场合啦，你的名字不要在我心里蹦啊蹦的了……简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个人会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孩么？简雨记得自己看过一份报纸上说不会，你要是说自己同时喜欢两个，就说明你一个都不喜欢。
简雨十九岁，光棍至今，很想认真地喜欢某个人。
他心事重重地坐回桌边，面对碟子里剩下的几小块羊排。每个人都说进入那个学院就不能再往回看了，因为已经没有退路，可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拯救世界什么的。
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上学期的成绩单还没拿到，可能会挂科。卓柔永远是视线的焦点，聪明，精干，拥有神奇的能力，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又永远想知道，她的一切都很美好，跟她比起来韩小鱼只是普通女孩。
可卓柔说了自己其实是不喜欢他的。
卓柔是只远在天边的凤凰，韩小鱼现在咫尺之遥，伸手就能够得到。
也许韩小鱼在等自己说什么。
别让卓柔继续在自己心理捣蛋了，把她的影子压下去算了，再怎么，都是远在天边的空影，想得越多越不开心。
只要说一句表白的话可能就有女朋友咯，这辈子还没有过女朋友嘞，没写过情书，没煲过电话粥，每年情人节都是死忠的去死去死团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