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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少年.juvenile》

第二天清晨。

罗兰平原的居民们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只是街头巷尾开始有人讨论罗兰家族“盛名”远扬的“白痴小姐”已经接任罗兰祖业的传闻,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将来的统治者会做出什么逆世的事情。

但显然那位被众民们恐惧着的“白痴小姐”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如此有威胁,她只是坐在静悄悄的书房里耐心地翻看着账簿。欧迈斯今天一大清早就来到书房,在没开门之前他想象着书房里一片狼藉的场景,那位白痴小姐也许正躺在书堆里留着哈撒子睡大觉,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在看到那种不雅画面时暴怒起来。

然后他才缓缓打开门。

“哦,欧迈斯先生,早上好。”坐在桌子旁正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捧着账簿翻越的“白痴小姐”离央看到欧迈斯,很客气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欧迈斯傻了。这么干净整洁没有丝毫变化的书房是怎么回事?这么精神奕奕没有一点失态的小姐是怎么回事?还有她那么认真的看书,手边已阅读的数量已经比未阅读色数量更多了是怎么回事?情况和自己预知的不一样,已经做好开头语的欧迈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傻傻杵在那里。

“欧迈斯先生?”离央疑惑地一唤。

欧迈斯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早上好,我的小姐,您昨夜都在看账簿么?真是辛苦了。”

“哦,抱歉,中途有点累,打了个盹。”离央歉意地说。

“没关系的小姐,一夜不睡可是很辛苦的,对了,您看了账簿有什么需要疑问的吗?”欧迈斯边走过来边问。他想就算这个小姐真的有点听话没有乱搞书房,应该也没有那么的能耐看懂账簿的内容吧。而且什么一夜不睡,她的眼底根本没有黑眼圈也没有一点困的迹象,估计是睡了一个晚上,刚刚醒过来嘛~

离央翻了翻看过的账簿,上面有一些字迹是她写上去的,她指着一处问道,“罗兰平原每一年的食粮收税都在十万金币以上,可是为什么这一年是七万?分割给科訫地区的地,不是也有一点收成的吗?账簿上并没有明显记录……欧迈斯先生,老爷委派我过来并不是只是想我过目这些账目吧,我应该有资格过问收入的去留吧?”

欧迈斯一脸犯傻,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是他进来的方式不对吗?这个女孩真的是从帝都来的传说中的“白痴”吗?是不是中途给掉包了?看着她眼中睿智的目光,欧迈斯意识到这个女孩他根本控制不了,她是来当这里的主人的,不是来当这里的工具的。

“欧迈斯先生?”离央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老人老是在无视她的话。

“哦哦……是的小姐,您发现的对!”欧迈斯眉开眼笑地凑过去,“你所说的这一年发生了天灾,罗兰平原的收成很是困难,还产生了许多难民,我们为了资助难民花费了很大的资金。科訫区刚好是那年的难民收容所,所以……”

“这样啊。”离央的表情松动了一点。天灾?她看着账簿里的日期。不知道欧迈斯是不是拿错了,三年前的账簿里夹着一本十五年前的旧账簿,大概是做成新装订后忘了扔掉的。

十五年前,秋。圣梵音一千三百年历。各地天灾,魔兽动乱,日月侵蚀。

十五年前,冬。十二月,她的出世。

这是巧合吗?离央不免深入去想。

意识到离央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欧迈斯敬重了起来,礼貌地请她出去用早点,准备了城堡里最好的房间给她作为住房,除了贴身仆人马琳,他还配置了几个女佣给离央,同时着手安排离央的工作行程,收拾出离她最近的办公室给她用,一切准备得十分周全,就好像真的是在欢迎新统治者统治这片领域一样。不过如果欧迈斯知道自己这么做不过是在白费力气,他估计得气得吐血而亡,因为他认同的小姐,即将在这个城堡里,悄无声息地被人拐带走。

这天,处理完家族大事的离央含累地伸伸懒腰,“唉~最近都没时间管理自己的事了,忙成这样。”她还要修炼她的魔药,还要在晚上陪那只猫到阳台上看星星,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离央还是连星星的毛都没感觉出来。

马琳静候在她身后,为她到了一杯红茶,“辛苦了,小姐。”

“马琳,你能帮我找到一个梯子吗?”离央喝了口红茶,好像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梯子?小姐你要干什么?”马琳疑惑。

离央看了看窗外,“你帮我带到那个书房里去就行了,我等下过去。”她的瞳孔在日光映照下十分明亮,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仿佛是穿破的空气,直直看进一双银色眼瞳中一样。

古老的城堡盘踞在深林里,像一个沉睡的怪物在这里休眠,它一旦苏醒,便将倾覆世界。此时,怪物面前,迎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他揉了揉一头长发,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的建筑物,轻启唇瓣,“终于找到了。”

小小的手举得高高的,却怎么也触不到那本夹在众多书籍中的一本无名书上。离央对自己的小身体有点无语,既然继承了罗兰家族的优秀血统,就不能长得高一点吗?

“主人,你在干什么?”珞塞特突然出现在她的肩膀上,给她增加了不少重力。

“我要拿到那本书,你先下去,再这样我会摔下去的。”离央紧抓着梯子的手不敢乱动。

“拿到那本书还用这么费劲啊?”珞塞特很鄙视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猫爪子挥了挥,那本被离央的目光锁定的硬皮书就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凭空浮了起来,慢慢飘到她面前。“呐,拿着吧,我的主人。”

离央愣愣地接过书,惊奇地看着肩膀上的黑猫,“你还会魔法的啊?”“我本来就是用魔法制作出来的东西,身上都是魔力,当然会魔法。不过都是一些简单的魔法。”珞塞特说。

离央从梯子上爬下来,把珞塞特抱下来,拍拍它的脑袋,“你对我还蛮有用的嘛~”

“是非常有用!”珞塞特纠正道,然后凑上前看离央手里的书,“干嘛费这么大的劲拿一本书?这是什么书?还要你亲自拿,屏退了下人。”

“不知道,不过你那位伟大的前代主人在我离开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拿到这本书,前几天忙得晕头转向,都快忘了。”离央抚了抚书面。这是一本黑色书皮的硬皮书,封面上绘制着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图案下面写着一些字,但是这些古怪的文字她一个也没有翻译过来,她的指尖拂过书面,仿佛在撩动银色的水流,书本在她眼中像是有着异样的生命,缓缓地沉睡着,而她触及它的时候,生命惊醒了过来,在她耳边嘶叫着。

潮水一样的嘶叫,和她检测感应力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很像。

“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就是一本书,里面写了什么?”珞塞特端详着书,愣是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只是书上的图案有点怪,怎么看怎么像个人脸。

离央试着打开书面,却发现怎么掰也掰不开,“打不开。”

“嗯?难道被封了?”珞塞特嗅了嗅,“没有魔力感应,不是被魔法封的。会不会是给什么东西粘住了?”

“我用的力气很大了。”离央很诚实地说。她真的使了全力,但是书面就是死死咬着内部,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一人一猫拿着书无可奈何地蹲在那里思考怎么把书打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四周的空气开始发生了异变。

急剧的异变,速度很快,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魔法感应像猛潮一样扑面而来,把离央和珞塞特吓得发傻。

狂烈的魔法在整个书房里乱窜,空气不知为何急剧下降,四周开始兹兹地冒出白烟,明明是早春了,气温却突然回到寒冬状态,就在这异变之中,书房里莫名出现了一个本来不存在的气息。

有人!

离央和珞塞特同时警惕地回头,他们都同时感受到从那个来人身上强烈无比的狂乱放肆的魔法。四周雾起,来人站在雾气之中,他们看不到这个人的样貌,只看见他一身单薄的束缚衣,骨节分明的手垂在身下,另一只手挠着头,缓缓举步而来,随着他的靠近,雾气渐渐在他身上散开了,同时,他发出冷冽好听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熟络。

“怎么被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帝都等着我呢。”他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样,在书房里传开,清脆好听,而且对离央而言,还无比熟悉。

她曾经把这个声音熟悉到烂进了梦里!

那人终于穿透雾气站到离央面前,露出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银色的长发有点乱糟糟的搭在身后,轮廓清明的脸,精致得就像是最顶级的人偶师雕刻出来的遗世的人偶,一双银色瞳孔诡异得惊人,又美丽得惊人,修长的身体被束缚衣紧紧包裹着。这是个容貌惊人的少年,尽管身上邋遢得像个乞丐,但是与生俱来那种尊贵却在他身上彰显无遗。

离央全身的血液都都四周的冷空气冻成了冰渣,估计都能挂出冰凌来了。她像木偶一样呆在那里,睁着眼睛盯着少年。

“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闯进罗兰城堡里来!”珞塞特护在离央面前,瞪着来历不明的少年。它完全感受到这个人强大的魄力,翻阅罗兰家族整个族系,或许只有搬出第一代可以和他的气魄相提并论。可是怎么说离央这个小废柴也是它的现任主人,她要是出什么意外,它也会出问题的!

少年看了珞塞特一眼,目光淡漠,然后他又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傻在那里的离央,朝她招招手,“怎么了?你可不能就这样把我忘掉啊~妈妈!”

“……”珞塞特哽咽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它好像听见他喊离央什么?

妈妈?

离央的世界里正在慢慢崩坏,从听到他叫她那一声开始,裂缝就在骤然变大。

用一句经典句子来形容就是:直到这一刻,离央终于回想起来了,那消失的岁月里做过的一件最为愚蠢的事和被叫成“妈妈”的痛苦的耻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离央颤抖地指着他,终于开口说话。

就是这个人,强硬把她带到这个异世界的!

“因为你在这里,我从帝都找过来了。”少年摆弄了一下椅子,很淡定地一屁股坐下,“在帝都挺好的啊,离我又很近,随时可以找到你,为什么给人弄到这里了?”

离央见他这么随意,顿时心里的仇恨值又彪高了几升,她抓着那本书冲到他面前挨着就打,“为什么?你有什么脸问我为什么?这都是你的错!谁允许你随便把我扔在这种鬼世界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每一天都过得很害怕,谁都不认识,谁都可能害我!古怪的文明!完全不懂的知识!一切一切都那么陌生!你凭什么丢下我就失踪!你这个混蛋!”

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恐惧着活了十五年?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唯一可以信的,带着同样呆过另一个世界的气息的人,却轻易把她丢着不管。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那么好心要帮你找名字了,你却这样回报我?这是回报恩人的方式?”离央打到累了,气喘呼呼地瞪着他,眼角挂着泪点。

珞塞特已经完全傻了。它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一向优雅做派的主人这么大失形象,还拽着那么魔法极强身份不明的人一阵殴打,对方除了格挡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对不起,妈妈。”少年看她打累了,才放下手,伸手擦擦她眼角的泪。

“不要叫我妈妈!!”离央一听到这个称呼就一手拍下去,气得眼睛发红。

“这是生物条件反射啊,没办法谁让你当初把我孵出来……”少年无奈的揉着脑袋。下手真狠啊,他的脑袋被打得都快震荡了。

“这是我这两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我一直把这件事当成噩梦!你再提起来,我可以考虑掐死你!”离央趴在他身上,恶狠狠说。当初她是疯了,把那颗蛋抱回房间,却不想,从蛋里面破壳而出一个人类,由于生物惯性,从蛋里出来的生物都会把第一眼看见的人潜意识当成母亲,于是,少年一睁开眼就喊她“妈妈”,那一刻,离央想死的心都有了!

“是是……我错了”少年举双手投降。

“把我的书房变回原样!”离央扫了一眼四周冷如冰霜的空气。

只见他什么都没有做,连眉毛都不抖一下,四周的空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是大发慈悲带我回我的世界,那我真是欢迎!如果不是就给我走开!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离央稍微冷静下来,从他身上爬下来,冷漠地捡起被弄乱的书。

“我没有能力再带你走一趟了,开门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身上的谜题解不开,力量也回不来。”少年翻起身,看着自己的手。

“那你还费什么话?”离央指着大门口,“出去!”

少年一脸委屈的样子,“妈妈……”

“闭,嘴!”离央有操菜刀的冲动。

叹了口气,他睁着那双漂亮的银色眼瞳看着她,“你答应过要帮我的,不可以不守承诺啊,而且你也还是想回去的吧。带你过来这边是我不对,但是我是这里的人,只有在这里可以找到我是谁。”

“为什么偏偏是我?”离央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能力在异世界里生存,因此这么多年里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这份恐惧所带来的“小心翼翼”完全是拜他所赐。

少年站了起来,朝离央走来,珞塞特警惕地看着他,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帮忙。只见他缓缓走到离央面前,瞳孔像一面晶莹的镜子一样倒影着离央如今的模样。金色的柔软的长发,琥珀色的瞳,精致的脸,她长得越来越像他认识的样子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遗失了所有记忆,但是奇怪的是记得你的模样。”说着,他伸手托起离央的头发,放在嘴边吻了吻。

离央愣了一下,黑着脸甩开他的手,“花言巧语对我没用。”

“离央……”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苦笑道,“我真的,只记得起你。”

离央抿着嘴,冷冷地刮了这个妖孽一眼,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名字。”

“啊?”

“你的名字。”离央拿起那本硬皮书,塞进收纳袋里。她其实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少年来找他,然后她便收拾行李去寻找他的身份。但是多年的怨气,一时间无法消解,所以她狂暴起来对少年拳打脚踢,但是生完气后,她知道有些事自己得去做。

“我就是不知道才让你帮我找的啊。”他苦笑了一下,挠挠头,“不过其他人好像自己给我取一个不错的名字,他们叫我夏凡。”

珞塞特猛得一呛,一双猫眼瞪得老大。

“夏凡,很好。走吧”离央一身轻松的转身,夏凡疑惑地看着她,“去哪?”

“找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回家!”离央回过头,一气呵成地说道。

少年高兴地笑起来,扑倒她身边,“妈妈,我就知道你人很好~”

“滚!!”

“主人!等等我!主人……他不是普通人啊!”珞塞特见它家主人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甩手出门,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便着急地跟了上去。“主人,你走了罗兰祖业怎么办?你父亲会骂死你的。”

它边嚷嚷着阻止离央,边瞄着跟在离央后头的少年。

夏凡?怎么可能!

那是传说中的魔导师、大陆唯一的大贤者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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