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也没得出一个很确切的答案。”祝金龙说道，“但是你可以这样想像一下，唐先生相当于董事局主席，是非执行董事，而我则是董事长兼CEO，是执行董事。金龙堂会把地下生意所获的利润按规定的比例上交唐家，唐先生原则上不会插手金龙堂的具体事务，但是如果唐家需要金龙堂办事的时候，唐先生会直接交办给我，有时候也会亲自任指挥。但是这只是说在大家和气一团的和平年代，而且对我们金龙堂内部而言，高级干部都知道唐先生的存在，所以事实上唐先生在金龙堂的影响力非常之大，可以随时左右我的位置，以及金龙堂的命运。正因为如此，后来唐啸叛变的时候，我想拨乱反正，在金龙堂根本找不到可用之人，几乎让他阴谋得逞。”
“唐啸叛变？身为董事局主席要怎么叛变？”孙灿有些没弄明白，“老大你不是都说了实际上他才是金龙堂的首领，如果愿意的话，他随时可以亲自管理金龙堂，他要怎么叛变啊？”
汪小可悠悠说道：“在贪恋权势的人眼中，区区金龙堂，相对于整个唐家来说又算什么？唐啸背叛的并不是金龙堂，而是利用了金龙堂的力量，去反唐家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问道，“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唐老太爷会如此失策，看不出唐啸的为人呢？”
“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老太爷已经不在人世，很多事情都已经成了历史之谜。”祝金龙说到这里，似乎很有些意兴阑珊，顿了顿才接着说，“当年老太爷曾多次跟我说过，让唐啸掌管金龙堂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失误之一。然而在我看来，当时这个选择并不一定就是老太爷完全按照自己意志来做的决定，一定是多方博弈的结果。老太爷的嫡系人丁不旺，只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现在唐家三少的父亲，天字辈的老二唐天鹤，以及现任的唐先生，老五唐天雁。唐啸是老太爷四弟的小儿子，从小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因此在江湖中倒是很有名气，但是如果说要来管理一个组织，实在是没有那种气量啊。然而当时老太爷家的二少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事不管，五少则在做正当生意，从来没管过江湖中的事，所以在各种原因之下，唐先生这一人选，自然落到了唐啸那一系。原本老太爷之所以这样选择，也是因为有老太爷坐镇的话，任他唐啸再怎么有异心，也不至于敢对家族不利。然而没想到的是，最后唐啸还是反了。”
孙灿见祝金龙又端起了茶杯，问道：“这是不是就是十二年前那件事情？”
汪小可问道：“十二年前？什么事情？”
“江湖上都知道，十二年前，原来的唐先生也就是唐啸突然失踪，然后从来没在社团露过面的唐五叔天雁先生接了位。”说到这里，孙灿想了想，接着说道，“但刚才听老大一说，我才想到，这里面应该是有内情。”
“何止是内情？”祝金龙放下茶杯，“当年的事情，我都是在阎王面前捡回一条命。唐啸虽然掌握着金龙堂，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始终觉得赚得不够，觊觎五少爷的地产公司，趁着老太爷去美国看三少，联合新青和绑了五少爷的老婆孩子，逼五少爷交出地产公司。当时金龙堂本来就在他的掌控之下，而且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唐家自己的事，没必要去插手，所以我得到消息，想去救人的时候，身边根本就没有可以调动的人手，最后带了七个兄弟杀去新青和，去救五婶和小少爷。那七个兄弟的名字我到如今都记得一清二楚，关山、刘和生、陈大牛、陈二马、冯五阳、郭彦、黄琪骏。八个人去到新青和，最后就我一个人活着回来，还是因为爆炸时被气浪掀翻，对方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才偷生苟活下来。”
说到这里，祝金龙那眯成一道缝的浑浊眼睛里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
汪小可虽然明知唐啸的那次“叛变”没有成功，但仍感同身受，急忙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们八个人收到线报，全副武装去到新青和，一去就中了埋伏，枪战后陈大牛和陈二马兄弟当时就惨死当场。但是因为他们临死时引爆的手雷，我们总算进到了内堂，找到了五婶和小少爷。掩护他们出来的时候，对方来了增援，关山和刘和生为了掩护我们自愿断后，最后也没能幸免。我们四个人带着他们撤退，途中黄琪骏又中了流弹，再次留下来断后，让我们先撤。在他们的掩护下，我们仅存的三兄弟带着五婶和小少爷上了车，开出了堂口，本以为逃出生天了，谁知道这时候，唐啸亲自带着人追来了。”
说到这里，祝金龙似乎再次陷进了当时的悲壮和伤痛之中，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茶。
孙灿说道：“原来老大房里那几个牌位就是这几位叔父！”
祝金龙放下茶杯，也没有接孙灿的话，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就已经是屠杀了。我们躲在车后，几乎已经弹尽粮绝，对方可是长枪短枪一直压制着我们打。也不知打了多久，突然一声巨响，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后来才知道，我们的车中弹太多，油箱被打爆，最后发生了爆炸。五婶和小少爷，还有冯五阳和郭彦两位兄弟，都在爆炸中死了，只有我一个人离车稍远，被气浪掀翻，侥幸捡回一条命。”
说到这里，祝金龙把外套连着内衣一扯，露出半边膊头，指着上面那斑驳的疤痕说道：“这块烧伤，还有这边三个弹孔，都是那一天的战果。哼，别人怕你，唐啸，你要是敢回来，我要把我身上的伤疤，连同五婶小少爷，我七个兄弟的性命，一同全奉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