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日都太过疲倦,焦振声还有伤在身,焦远更是习惯了睡到自然醒,焦家人并未像往日一般,天蒙蒙亮便起床出门下地。
“哐哐哐!”
焦家人还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了。
焦刘氏整理好衣物,打开门,一看是黑石村的里正。
没等焦刘氏问个明白,满头灰白的老里正便兴奋的告知了来意。
“嗨呀!我说你们可真是睡得着啊!昨晚那大人说的没错,小远子果然中了上上头名啊!你看县府派的马车都来啦!快起来快起来!”
老里正一句说完,接着便不管不顾推开木门就往里走。
“老天有眼那,黑石村终于出了一个有才位的人啦,哈哈!”
老里正一边兴奋的叫嚷,一边闯进了焦远的屋子,将还在梦里与凹凸有致的比基尼女郎戏水的焦远给硬拉了起来。
焦远和衣而睡,此时被老里正拉到院子里,打着哈欠,不明所以。
此时焦振声也拄着一根木棍,出了门来。
来接焦远的县卒马车由张县尉亲自带队。
他微笑着向焦振声一拱手,道:
“叨扰!恭喜焦老爷,焦公子喜中头名,在下奉县令大人之命,来接焦公子到县里祭圣、以及到青山寓参加宴会!”
焦振声第一次听有人称呼自己老爷,不适应的连忙道:“啊,好好,多谢,有劳有劳。”
焦远却依旧抱着膀子,闭着眼睛,歪着脑袋,在早晨温暖的阳光下打盹,听着张县尉老爷公子的称呼,心中也是觉得好笑。
“请,请。”
张县尉是仁县上百名县卒的头领,自有一方威严,此时却半弯着腰,对焦远这个新晋学子恭敬得很。
焦远使劲打起精神,微笑示意一下,道了声“有劳”,便上了马车。
张县尉心想,这天才果然与常人不同,有些怪异,不拘小节,却也不似那些贵族子弟般,没什么才华却还傲气十足,瞧不气人。
马车上路,黑石村的庶民们在下地干活前,全聚集在路边,为焦远送行。
张县尉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到了县府书院前,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原本在围着榜单议论纷纷的人们,摁住了上榜的欢喜和落榜的忧愁,都争相来一睹“上上头名”、“主郡”才子的风采,定州史上第一个县试中的双料头名,怎能不稀奇!
而众多游学士子们,在得知本届前三花落谁家后,已经聚集到“青山寓”去了,在那里,他们到时候可以一睹仁县少年天才的风采,也可凭着自己的士子才华,给这些才不过考上学子的所谓天才们一点教训。
进了书院,成功考上学子的六十名学童,已经到齐大半。
焦远遥遥望着王同,微笑着点点头,便去跟陈县令和两位学正问好。
他知道,官府的架构虽由各家学派的弟子组合而成,看起来相得益彰其乐融融,其实除儒家以外的其他官员,需要注意一点,那就是不能相互走得太近!
儒家对于各家学派联手,是很敏感的。
尤其是在官府朝廷里,比对民间的各家学派交流,还要警觉得多。
陈县令挺着肥大的肚子,拍着焦远哈哈笑道:“焦远呐!我等为了你的天才之名,可是担了不少风险哦,你可不要令我们失望啊!要为仁县曾光!稍后祭奠儒家圣人,也好好领会一下儒家思想!不要有偏见!好不好哇?”
看着陈县令无比和蔼可亲的圆圆脸庞,心中冷笑,点头称是。
前六十名的孩子到齐,开始祭圣。
祭圣,祭儒家之圣。
这是各诸侯国的各级才位考试之后,必须举行的一个仪式。
这是儒家在世圣地“文坊”,定下的规矩。
县试过后的学子们,需要在祭圣时,接受儒家在世圣人的考核与教诲。
有的人做了弊,会在看似安静的祭圣中,被圣人的强大才气自石像而出,进入体内,毁掉那还在萌芽中的浩然天地。
这等于毁掉他的大脑,这人将会变得愚笨不已。
有的人,则会因为个体原因,接受圣人教诲后,浩然天地变得生机勃勃,将在这天地间凝聚出思想之源的时间大大提前。
学事房正中,是圣人石像。
最前排跪着的,是陈县令。
身后是县学正丁柳义、郡学正赵大人、以及法吏王同。
第三排,则是头名焦远,第二名甘罗,和获得第三名的孩子。
其余学子,则都跪在屋外的广场上。
众人跟着陈县令念颂:“儒家普世,仁义天下,请圣人教诲!”
而后正式进入祭圣。
甘罗始终闭着眼睛,看也不看焦远,他心中闷气郁结,面色已没了往日英俊。
实际上所有人都是虔诚闭目,凝神屏气。
除了焦远。
他嫌地上太硬,跪着膝盖不舒服,东张西望的想要找个草蒲团垫上一垫。
至于眼前的圣人石像,他完全视而不见。
突然,他感觉头疼欲裂。
浩然天地剧烈震动,像是有一股强大的气流要钻进去!
空中的两个小太阳顿时警觉,各自飞速旋转,那股气流便被抵挡住。
此刻,儒家圣地“文坊”的秘事院正厅里,几个在世的儒家之君、圣,议论着。
“几位老友啊,这样的旷世天才,闻所未闻呐!”
“可惜,此子向圣之心不高,桀骜之性却极是强盛。乐家思想和墨家思想根植其浩然天地,还尽是保留的些反儒的东西,对我的思想植入反弹,很强烈啊!”
“老兄啊,咱们都是活了一两百年的人了,就不要学墨家那样直接植入思想之源的蛮横做派了吧!如果你继续强行植入,这小子怕要撑持不住,导致他浩然天地崩灭,人也就废了!”
“好吧,只有以后暗中关注,多多引导,一定要为我儒家所用!”
仁县书院内的数十人,没人知道遥远的文坊里他们崇敬的在世人圣进行了这些讨论。
焦远对于头忽然疼痛,马上又恢复正常,和那激烈的变化,也是疑惑不解。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祭圣结束。
接下来,其余学子便没有事了,可以各自回家。
县试前三名,则要与陈县令和一众官员,到县城最大的酒肆,青山寓,与县里的大家族、乡绅,以及游学士子,共同庆祝县试圆满结束。
陈县令等人由于急着要去与一些大家族、乡绅见面,祭圣一结束,便由自己的奴隶抬着骄子,或乘着马车,去了青山寓。
往日他们都是陪着严亭之一齐去的,可早上临时接到严家仆人禀告,说严公子有急事上都城面见父亲严礼去了。
严亭之怕丢面子,吃了亏,手下丧了命,没有向陈正亢施压。
陈正亢也就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下却很是高兴,这一次,没有封主严家人在场,自己这个县令,可以做一回真正的上座。
焦远拒绝了王同的邀请,自己一个人走着去青山寓。
他得让自己冷静,不能飘飘然,不能忘了自己肩负乐家使命。
到了青山寓外的一个路口,焦远停下来远远的打量这座酒肆。
“哪来的不知礼的山野庶民小孩儿,闪开!”
“我挡着你了?”
“你没挡着我,可挡着我家郑爷了!”
焦远一看,四个仆役抬着一顶轿子,轿帘垂下,不知里面是谁,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是谁。
焦远昨晚和衣而睡,早上起来也没换衣服,也没洗澡,折腾了两三天的他,本就寒酸的衣服此刻是又脏又破,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那抬轿的仆役一看他这样,便很是厌恶,嫌他挡了自己主子的路。
“狗崽子!本就出发晚了,一会县令大人怪罪,看老夫不打断你的狗腿!”
轿里的人发话了,那仆役顿时慌乱,抬脚便踢了焦远一脚。
骂道:“没听见吗!还不给老子让路!”
焦远想也不想,一巴掌扇在那仆役右脸上。
焦远从小就奉行的一个道理是,打不赢时要跑,要迂回,打得赢,是便要往死里整。
有才气加身的他,手臂的疼痛早已消失,如今力气也是增长不少,那仆役竟被一巴掌打得撞倒在地上的青石板上。
头破,流血。
轿子里的人在摔倒之前窜了出来,身影看似肥大,却还挺矫健。
“畜生!找死吗一个个的!”
焦远盯睛一看,老熟人。
“哟,是文宝斋郑掌柜啊!”
焦远想起了那日在文宝斋这郑掌柜对自己的讽刺。
郑掌柜一句话刚骂完,仔细一看,登时傻眼。
郑掌柜是来参加宴会的,他之所以出发晚了,这会儿又急匆匆的,便是因为得知了本次县试第一名,正是焦远!
前日在文宝斋,他为了捧甘罗,对焦远是各种挖苦鄙视,谁知甘罗竟然还排在人家后面!
郑掌柜在家里大骂天地不公,大骂甘罗算个狗屁天才!
焦远中头名,自己的后台陈县令看似高兴的很,这事要怎么收场?
好不容易想出个巴结焦远,巴结陈正亢的好办法,还带了礼物!此时自己的仆人竟然又踢了人家一脚!
郑掌柜哭丧着脸,上去便是对那仆役拳打脚踢,哭骂道:“有眼无珠!县试头名,举国天才,你也敢踢!找死!找死!”
那仆役本就脑袋流血,此时更是被打得昏死过去。
焦远笑呵呵的道:“郑掌柜,别打了,累坏了自己可不好啊!来,咱们一起走,县令大人怕是已经等急了呢?”
郑掌柜一听焦远这口气,便知道今日休矣,哭丧着脸,想要哀求焦远,刚要开口,焦远却扭头走了。
郑掌柜心中无比麻乱,腿脚发软,虽脑筋飞转,却也还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焦远进了青山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