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没有心思听洪磊絮絮叨叨地咆哮,只担心满眼惊恐的高原会不会被勒到窒息,显然洪磊手上的刀更危险。
他趁着洪磊不注意夺走洪磊手里的刀,却被恼羞成怒的洪磊一脚踢开,撞到水泥楼面上,差点就插到刀尖上,幸好这个时候校方保卫科的人涌了上来。
“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如果你们过来,我跟她同归于尽!”洪磊把高原拖到护栏边上对着围将过来的众人说道。
高原的上半身被拖出栏杆之外,她闭紧双眼不敢往下看,却仍然感觉到楼顶的风把她的头发扯得凌乱不堪。
“洪磊,你这个疯子,你这么做我们两个都会死的!你这种伤害自己,你爸爸不会原谅你的!”高原硬着头皮喊道。
“洪磊,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我给你舅舅打电话了,你先听听他说什么。”辅导员开了扬声器,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很不应景地嗨唱起来。
“呸!什么舅舅,他收养我却从来没有善待过我,一直把我当成害死他妹妹的杀人凶手的儿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外甥。他巴不得我早点死,还免去他一堆麻烦!”洪磊鄙夷道。
“喂,您好,这里是****卫生巾,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别扭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男声。
“洪磊的舅舅你好,我是洪磊的辅导员,情况是这样的,洪磊人在楼顶,现在情绪比较激动,您能帮我们劝劝他吗?”林导尽量简洁地交代道。
“哇靠,又是那小子,到底还要给我惹多少麻烦,跟他那废物老爹简直是一个德行,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请你转告他想死就尽快去死,别拖拖拉拉耽误别人的时间。辅导员是吧,我还要开会,没空管这档子闲事,不要再打给我了,再见!”电话就这样被粗鲁地挂掉,林导的脸上写满了难堪。
众人都在警惕洪磊会不会因为这番话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洪磊却突然松开高原双脚跪地举双手投降道:“请你们逮捕我吧,我现在只想再见我爸爸一面。”
洪磊被赶到现场的警察带走,高原才知道洪磊在以前也有过伤人案底,只不过那时他未满十四周岁,刑法对他无可奈何。
虽然惊魂未定,高原心里仍然有些同情他,童年的阴影让他浑身长满了暴戾的毒刺,既伤害了别人更伤害了自己。
“你没事吧!”林冲看着双手抱肩的高原问道。
“我没事。”脸色惨白的高原强颜欢笑道。
“有没有伤到哪?”林冲关切道。
“真的没有,我们下楼吧,刚才有个警察通知我待会去警局做笔录。”高原说道。
“我也去,我可是目击证人,待会做笔录的时候你要把我勇猛夺刀的情节说得英勇神武一点,被踢到地上的事尽量就不要提了,多糗啊……”林冲走在前头说道。
“你的手没事吧?出了好多血。”高原抓起林冲的胳膊问道。
“血……”林冲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直接昏厥过去,高原毫无防备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栽了下去,从四楼滚落到了三楼,整个人倒在了血泊里。
高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竟然没有抓住他。
紧随其后的几个人见到这场景也纷纷傻了眼,终于有人想起拨了120叫来救护车。
“情况很不好,快点通知他的家人。”救护人员对高原说道。
高原心乱如麻地拨通林冲家的电话,跟接电话的林妈妈说:“林冲出事了,他现在人在福州,你们快点到省立医院来!”
“喂,你是谁,不会是骗子吧?我们家可没有钱给你骗,我早上打电话给我儿子他还说在泉州上课呢,怎么会跑到福州去出事?”林冲妈妈打定主意自己遇到了电话诈骗。
“伯母,我是高原,以前有到过你家做客的。林冲真的在福州,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这件事,你们如果不来就晚了,他现在全身是血,医生说……医生说情况很不好。”高原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天哪,浑身是血吗?我可怜的冲儿肯定晕死过去了,你告诉医生他有晕血症,别耽误救治了。你说的是省立医院吗?我们马上就去,马上马上……”林妈妈急匆匆挂掉电话,高原知道他们肯定心急如焚地往福州赶来。
“不就是多流了点血吗?什么叫做脑死亡!”林冲母亲接到医院的通知单时对医生撕心裂肺地叫道。
“什么狗屁医院,我不相信你们的诊断,我要转院!”林冲的爸爸咆哮道。
医生为难地解释道:“病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幸头先着地,大脑受了致命的撞击,我们真的是尽力了。”
“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林冲爸爸狐疑地转向高原询问道。
高原艰难地点了点头,林冲妈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瘫坐在ICU病房前恸哭起来,林冲爸爸点了根烟在被护士劝阻之后迈向卫生间。
高原被接到警局做笔录的时候,中途接到电话:“林冲的父母已经放弃毫无意义的治疗,遗体已经被送入太平间。”
“林冲是怎么夺走洪磊手里的那把凶器的?”做笔录的警官第三遍问道。
“一个有晕血症的胆小鬼,突然变得很勇敢,三两下抢走歹徒手里的利刃,在地下翻了个跟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我没有摔倒,这些全部都是帅气的套路,我可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豹子头林冲’。警察同志,经过就是这样。”高原终于说道。(注:晕血症跟胆小无关,我这边是情节需要。)
警官面露难色地抄写下这段话,看到高原忧伤的神色他也不愿意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在场还有其他目击者可以证明事情发生的经过,高原所说的虽然浮夸却也没有太大出入。
这就是高原平生中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发生这样子的事后她被封上了“倒霉鬼”的称号,班里班外没人愿意与她来往,感情本来就不好的舍友们也开始疏远她。
在这么压抑的生活里困扰了一段时间,她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转系!
这才有了她与王晓燕结识的机会,所以高原很早就识破了“福祸相依”的道理,虽然有些福浅难以抵祸,虽然有些福薄难以解祸,但人生不是一向都是艰难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