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叟也站起来,声音却很平静。“不错。这乐声就是它弹奏的!”
“什么?”这更让我吃惊。“它是人是怪,怎么会弹乐曲?”
“他不只会弹,而且还会作乐,我刚才所奏的就是他所作。”
“他是谁?”我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被金鼎镇住的魔怪到底是谁。我想像不出来,一个能作并能弹奏出这样乐曲的怎么会是一个魔怪!
“形天。”石叟的声音同样平静,轻轻地说出他的名字。
“形天?就是被黄帝砍掉脑袋那个形天!”关于形天的传说我曾听族里的长老说过,当时只以为是个很遥远的故事。没想到今天会离他这么近。
石叟点点头,“看来你有所耳闻,那你不知道他就在常羊山吗?”
“当时只当故事听了,没放在心上。”我不好意思笑着说。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抚琴奏乐,心情不好的时候,常羊山就风雷骤起,飞雪连天。”
“听说他一直都在找他的头,很难找吧。”
“其实他的头就在常羊山,只是他看不见。于是他的恨越来越深,越来越愤怒。”
“这么说今晚他的心情还不错。”我望着山峰深处,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看见一个没有脑袋的怪物正在里面盘膝抚琴。“被砍掉了脑袋还能活到现在,他真的是个妖魔。”
“也许他心有不甘,或许再等一个机会。”石叟意味深长地说道。“最近他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今天难得能听见琴声。它这把魔琴据说是炎帝亲自送给他的,琴有五弦,为龙筋所制,发出的声音能传百里之遥。”
“难怪这么远还能听到琴声。”心里忽然又同情起他来,“他内心一定很孤独吧。”
这时石叟无声无息瘫在地上,像是突然睡着了。我急忙俯下身去察看。猛然感觉有个黑影站在竹林一侧。我抽出短剑,凝神而视。黑影移动着走近,我看清了他的脸,——一张熟悉不过丑得要命的脸,巫咸!
“放心吧,他只是打个瞌睡,一会儿就醒了。”
“是你!”我激动地声音有些嘶哑,“你这个丑陋的鬼魂!”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我出现?”他声音不高却仍然尖细刺耳。
“我以为你已经去了地狱!”我恨声道。
“嘿嘿嘿!地狱?那地方并不好玩!即使这世界毁灭了,我也许都活着。有些人想死都死不了,不是吗?就像那山里不见天日的形天!”他瞟着常羊山说道。
“死不了正好,我正要去找你。”我盯着他说道。
“我知道。都怪女修,这个长舌妇!本来没她什么事儿,可她一定要见见你。又板不住自己的舌头,这么早就把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你。”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她所说的,我是、是什么女丑的儿子?”唉,我真不愿说出让自己感到羞耻的话。
“你觉得她在撒谎,是吗?你从内心深处希望这不是真的,对吗?”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的确让人讨厌,我总是让她离我远点,可她总是爱缠着别人,爱说三道四,天上地上的事儿,没有她不说的,只要她知道的,她一定得找个人说道说道,我说了,她是个长舌妇,一刻也不消停,让她闭上嘴安静地呆一会儿,那还不如杀了她。可有一点,她从来不撒谎!”
我的心颤抖着,身体像慢慢沉入水中,一点点失去力气。“那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颓然道。
“你是说女修,哦,当然不是!”他全然不顾我的感受,仍然满是嘲讽的语气,“你是说你可怜的母亲,是吗?”他一双死鱼样的眼睛盯着我,他是让我承认那个事实。
我终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水溢出了眼眶。
“你看上去没有神一样的坚强,不管她在哪儿,她可能要失望了。为了一个女人,你抛下尊贵的地位,像没有灵魂的飞虫,满世界地乱跑。即使有一天你跌在尘埃里腐烂,也不会有结果的。”
我脑袋空空,任由他喷着恶心的白沫不断地羞辱我。旁边的石叟仍然像睡着了一样,浑然没有知觉。一定是巫咸在他身上用了什么邪术。
“你一定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吧?想想吧,听听她的名字,女丑。那一定奇丑无比了!嘿嘿嘿,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比我还丑的,我承认这点。但让我略感欣慰的是,你的母亲竟然比我还丑,连我都不想看第二眼。”他咧开嘴邪恶地笑着,露出黄黑色里出外进的稀疏的牙齿。
“可是瞧瞧,”他接着说道:“他的儿子是多么英俊啊,倒真有几分抛弃她的家伙的样子,他让她破碎残缺不全的心变成了仇恨的种子,再也结不出善良的果子。”他的语气到后来竟有些伤感了。
我只顾流着眼泪,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忙问道:“我的父亲是谁,是尤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道:“尤?那个被箭射穿了的老酋长?不,他还没有资格当你的父亲,虽然你的父亲是个无耻的浑蛋!”
“他是谁?”我无力地追问着,听到父亲不是尤,心里倒有些失望。
他挥了挥手,厌恶地说:“好了,现在还没到讨论他是谁的时候。现在既然知道了你的母亲是谁,你是找你的母亲还是找你的妻子?”
我惨然一笑,“可是她们在哪儿,我一个也不知道。”
“我真应该让她来看一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只知道哭着鼻子像一个被人打掉牙齿的窝囊废!难为她把复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该怎样才能重新唤起你的勇气,小子。你得明白一件事,不管你想找到谁,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按我的吩咐去做,我让你上哪儿就得去哪儿,只有我,才能让你如愿以偿地见到她们,当然,还有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到时,可有他难堪的了!你听明白了吗?小子!把眼泪擦掉,快点,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一个女人就把你折磨成这样,真恶心!”他不停地挥舞着双臂,极不耐烦地吼着。
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不得不像个乖孩子顺从地擦掉眼泪并站了起来。要不我还能怎样,在四周都是茫茫的黑暗中,我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何处去。他彻底俘获了我,虽然我还是一样地憎恶他,但接下来我只能接受他的魔杖的驱使了。他也许真的能帮助我找到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