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听到声音,连忙转身,跑回街角,放眼张望,看到有两个戴着灰布头套的人站在马车两侧。这两人面朝外,分别与道路两侧的行人和围观者对峙。
事实上也不能算是对峙,因为路人和行人都显得十分惊慌,有的远远退开,有的转身便走,并没有人打算跟他们动手。
霍九顾不上再去追小偷,连忙往回跑。马匹的价值更大,与之相比,那点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匹马虽然不是名马好马,却也是花了一大笔钱才买回来的,对霍九一家来说,除了田产、房子,这匹马就是最最重要的财产。
而且,因为很多活都要仰仗它来出力,所以这些年一直像伺候祖宗似的照顾。买马的本钱加上养马的花销是一笔巨款,如果这匹马被偷,那可就不是丢了几十个银元那么简单了,整整几年的辛苦全都白废。
此时相距虽然不算太远,但霍九仍是心急如焚,拼命地奔跑。
马车上堆了很多货物,挡住马车正前方的情景,霍九看不见,但是可以猜想得到,肯定还有其他人正在对马车做手脚。
霍九猜得很对,此时此刻,确实有两个人分别站在马匹两侧,用刀子切割绳索,只要把马匹和车辕相连的绳索割断,就可以骑上马背逃离。
就在这时,他瞧见人群里面冲出一个人,直冲向马车前面,竟然是早上搭车的少年。
关成在认出面具和假老头之后便有了提防,目光四下搜寻,还发现了他们的另一个同伙,因为这人早上瞪了他一眼,所以关成记得他的正脸,其他的同伙因为只匆匆看见侧面,所以认不出来。
别的人只是看热闹,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假老头身上,关成注意的却是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骗子。
当霍九追小偷转过街角后,游荡在人群最外的四个人忽然掏出黑布头套,罩住面容,跑到车辕那里切割绳索。其他的人没有注意他们的举动,有几个路过的人看见了,却也不敢出声给自己招祸。
而关成,他不仅在第一时间发现,而且立刻大叫一声提醒霍九。
这一声也惊动了在场的其他人,人们纷纷转身,胆小的立刻逃走,胆大的虽然没有离开,却也下意识退开一段距离,以求自身安全。
四个头套男的动作出现明显的停滞,显然,这种情况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当然想到迟早会有人喊出来,却没料到会这么快。然而他们并不担心,县城这么大,人来人往的,谁也不认识谁,大家都是自己顾自己,没有人会来管闲事。
无非就是车主发现的时间提前了,他们手底的动作得加快。只要割断绳子,一人骑马逃走,剩下三个人干翻车主,就可以逃之夭夭。
一名割绳子的头套男提醒同伙:“别管他,抓紧时间。”
两侧放哨的头套男各自拔出匕首,指着行人和围观者,叫道:“不关你们的事,别给自己惹麻烦!”
声音既阴沉又凶狠。听见这声音,又看见闪闪发光的匕首,人们无不慌张。
见此情景,站在关成这一侧的头套男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关成脸上,眼中露出轻蔑又得意的光采,虽然他的脸隐藏在头套下面,关成却似乎可以看见他猖狂的笑容。
关成面色一寒,便朝他冲了过去。
那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愤怒与怨恨,干他们这行的,最厌恶最憎恨的就是多管闲事的人。
他微微转身,挥刀劈向关成,骂道:“小崽子,不知好歹!”
关成向右斜迈出一步,刚好躲过刀锋,同时含胸屈腿,收肘蓄力,随即一拳捣出,正中对方小腹。
“呕!”那男人被他打得弯下腰,干呕一声。
关成身体侧转,向上跃起,双手拢在头顶,顺着身体下落之势用力砸下,狠狠砸中对方后颈。
那男人扑通一声趴在地上,身体抽搐。
自从关成住进老油庄,庄里同龄的孩子常常合伙欺负他,比他年纪大的痞子混混也欺负他,大架小架已不知打过多少回,因此,他的打架技术高超,经验丰富,远非常人可比。
他击倒一人,便要冲向较近的割绳人,但是不等他行动,那人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向他,刀尖向外,喝道:“老实点!别过来!”
关成没有贸然冲过去,而是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那人握着刀的手振了一下,威吓着大叫:“退后!”
关成却不受威胁,脚下不动,只管盯着对方的眼睛。
那人气急败坏地大吼:“我他妈让你退后!”
关成还是没动。
就在这时,倒在旁边的那个头套男挣扎两下,想要站起,关成猛地转身,在他的肋上狠踢一脚。
“啊!”惨叫声中,那人远远地滚开,捂着肋骨,再也不敢乱动。
“操!老子宰了你!”割绳男子勃然大怒,挥起短刀,冲向关成,用力砍下。
关成刚刚收回踢出的脚,来不及转身应对他。
亮闪闪的弧光在空中划过,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关成。众人瞧着,都不觉屏住呼吸。
“混蛋!别闹出人命!”一声厉喝响起,来自于另一个割绳的男人。
然而同伙已经因为愤怒而发狂,并不理会他的喝斥。
眼见刀刃马上就要划到关成的手臂,割绳男头套下的嘴角勾起一弯阴毒的笑意。
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小子忽然向前跨出一步,脊背挺直,刀锋刚好从他的背后落下,没有伤到他半分,连衣服都没有碰到。
割绳男吃了一惊,这小子明明面朝另一个方向,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刀,又是怎么躲开的。
就在他吃惊的这一瞬,关成已经回转身,拳头击出,在他的面颊上狠狠捶了一拳。
割绳男面颊剧痛,退开一步,却仍然举刀对着关成,倒让关成一时间难以追击。
他重新站稳,死盯着关成,关成也提起十分小心,紧盯着对方。
“混蛋!”割绳男忽然大吼一声,冲上去挥刀狂砍。
“唰唰唰……”刀锋划过空气,发出一连串的破空声。
关成手上没有武器,不敢硬拼,只能闪避。短刀一下接着一下,从他的身前划过,却始终没有伤到他。
刀身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辉很是刺眼,但是灵气感应出的形状却没有这个弊端。视觉与灵气感应相配合,使得在半径两米范围内,关成可以非常清楚地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同伙见到局面失控,连声大叫:“住手!别乱来!”
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偷马,虽然他们已经给巡捕交过保护费,可一旦闹出人命,也不好脱身。
“刷刷刷……”刀光一道快似一道,关成后退得也一步快过一步。
割绳男一边砍一边骂:“妈的,老子就不信砍不死你!我让你管闲事!我让你管闲事!”
闪躲中,关成忽然瞥见一个人影朝自己这边走来,为防有敌人偷袭,他连忙微微转头看一眼。结果这一眼吓了他一跳,来的竟然是他和王老爹跟踪了大半天的那名少女。
关成气往上冲,怒叫:“走开!凑什么热闹!”
那少女已经走到跟前,听到关成吼自己,微微一怔,随即眉毛扬起,脸现怒容,粉嘟嘟的嘴唇轻启,似乎要还口。
就在这时,那割绳男子右手扬在外门,向内横劈而来。关成看清刀势,倘若自己闪开,刀锋会从自己胸前经过,虽然伤不到自己,但是接下来就会划到那少女。
他来不及多想,大叫一声“小心”,这一次不再后退,反而迈前一步,靠近那男子胸前,侧转身双手推出,抓住对方的手臂,十指发力,紧紧扣住。
少女听见那一声“小心”,又见到他是在保护自己,原本想要争吵的心思便消了,尴尬地看看他的背影,退开几步,小声嘀咕着:“那就让你先来,一会儿可别喊救命。”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割绳男左拳迎面打向关成,关成脑袋一偏躲过,随即分出右手,抓住了对方的左臂。
那男子双臂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脱,骂道:“小杂种,还他妈挺有劲……哎哟!”
关成打架最讨厌屁话连篇,有说话的时间不如打两拳,趁对方说话时右脚狠狠踢出,正中对方左小腿。小腿前侧只有硬梆梆的骨头,没有肉当软垫,疼得那男子大声惨叫。
关成一脚踢完,接着再来一脚,然后又一脚,又一脚……
割绳男嗷嗷直叫,全身抽搐,虽然有头套遮挡他的神情,但是人们却可以想象出他此时的面容该有多么扭曲。
这滋味,光是看着就疼,路人不知不觉都拧起眉毛咧起嘴。
关成右脚高抬,将男子当胸踹翻,短刀脱手落地。
割绳男挣扎着屈起腿,抱着小腿一通猛搓,头套下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呼痛声。
关成正要上去补他一脚,忽然看见那少女还在身边,勃然大怒,喝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多危险么?碍手碍脚的,快到一边去!”
那少女本来正在看着他,被他这么一顿呵斥,登时面若寒霜,抿紧嘴唇,瞪起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大大的圆圆的,这么一瞪,显得更大更圆了。
关成见她如此固执任性,便没好气地说:“懒得和你废话,走开!”
马车另一侧的两个头套男已经放弃偷马。绕过马车,一个扶起被关成踢伤肋骨的人,另一个扶起正在揉搓小腿的割绳男。
见对方四人凑在一起,关成便没有再冲上,只是小心提防。
此时,霍九奔跑的脚步声已经很近。围观者中也不乏胆大之人,见到对方失利,已有上前搏斗抓捕之意,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神采。
一名头套男瞧出形势不妙,最好的行动时机已经错过,只好放弃,无奈地说道:“来不及了,快跑!”
说完,便扶着被关成踢伤肋骨的那个人跑了。
“咱们也走。”
“你先走,我不用你扶。”刚刚与关成打斗的那个男人推开扶着自己的同伙。
同伙见状,不再废话,转身便跑。
割绳男却没有立刻跑,而是面向关成,头套上剪出的两个圆洞中,一双狠毒的目光仍死死地盯过来。
关成全神戒备,以防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忽然,那人转身就跑。
关成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拼命,原来只是瞪瞪眼睛,白紧张了。
便在这时,割绳男方向一转,跑到马匹旁边,抬起右脚,狠狠踹中马前腿的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