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阴沉,乌云延绵万里,一道白光如彗星般在云海中画出一条笔直的长线,尾迹如同一个大大的一字横亘与九天之上,眨眼间从吹雪楼千院万落掠至浩浩荡荡流传千万里九江上游,既而静止悬浮。
身材颀长的白发人凌空而立,一手抱着一清秀少年,锦衣随风浮动,金眸中神光流转,冷冷地盯着下方淼淼大江,
“孽畜!”清亮的天音在九江之上炸响,江水顿时汹涌澎湃,浪花滔天,隐约可见大江之下有黑影游动。
“跑?”白发人轻蔑一笑,右手反手一抬,虚空为之一滞,百里浩荡大江冲天而起,如天河般悬挂九天,露出下方长满绿草青苔的巨大河床,河床之上竟匍匐着八条约四十余丈巨型妖物,身形如蛇,鳄头蜥尾,头生俩角,身有四爪,全身黑鳞如墨,宏亮的呼吸声在天地间荡漾,巨大如灯笼的血眸红光艳艳,死死盯着上空米粒之人。
“吼!!!!”体型最大的那头蛟兽对天怒吼,巨大的声波将云层震出一道扩约十丈的圆形真空,清冷的月光从中照耀而下,映衬着空中大江,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放佛壮了胆气,剩余的黑蛟也一起朝天际咆哮,放佛宣誓着此处不是上方之人可肆意妄为之地。
“犬吠。”宋卿鄙夷的看着下方张牙舞爪的群蛟,轻轻的放秦枫“放卧”在空中,不等黑蛟反应,天空突出响起一串炸雷爆响,无数残影串成一道轨迹,如月光下之飞仙,宋卿在电光火石之间一脚踏在为首咆哮的黑蛟额头之上,其速之快,以至于此妖的灯笼血眼中还残留着上一刻的嗜血暴谑,下一瞬间巨大的头颅便瘪入身躯,整只大蛟陷入河床石层之下,死得不能再死。其余黑蛟皆是肝胆俱裂,其中四条直接冲天而去,扭摆着巨型身躯向东方逃去,剩余三条在白发之人莫大的威势之下在河床上匍匐颤抖,低吟阵阵,眸中尽是求生之意。
此时位于河床中心的宋卿冷冷瘪了一眼亡命的几条蛟龙,大袖一挥,右手五指弯曲,天风涌起,九江一侧的森林巨木全部向一侧倾斜,已经亡命千里的几条恶蛟之为之顿,既而倒飞而回,且在飞回的过程中身形不断缩小,最终犹如四条微型泥鳅般游走在宋卿的手心之上,宋卿用力一握,掌中妖兽化为虚无。剩余三妖见有空机,张牙舞爪飞向着天边秦枫的飞去,宋卿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御!”,“建!”,“光!”,三道白光从袖口中飞出,刹那间环绕三只黑蛟几个来回,接而飞回袖口。三条恶兽在秦枫之前寸寸分解,三道天雷落下,骨灰不留。
苍穹重复乌云滚滚,天昏地暗。若是秦枫醒来,定然为眼前所见而震撼!白发神君袖手天下,滚滚大江自天际落下,气势浩然磅礴如银河飞瀑,空垂万里,荡起方圆百里大地一圈圈尘埃,又如一道遮天水帘,隔绝一方世界。
已是屠尽恶蛟的宋卿却是没有丝毫离去之意,只是沉默地盯着水帘另一侧的那方天地,双手掐诀,锦衣随风涌动,身形登空至秦枫前方。
有一剑自极北之天极速而来,只有剑身无剑柄,出时只是三寸金身,过十万雪山呈璀璨白金之色,十丈罡风扰动天下风风云,数息之内过北莽千里大原已然暗金,百丈罡风如巨龙咆哮,震撼四野,片刻间横掠剑门,至于太原,与自江东广临而来的霞光汇合,终呈混沌之色撕裂天际,直奔江南道而来,其速之快,让其余之地千万百姓都没来得及感受到气势,只是觉得突然有种撕裂一切的力量使内心一悸。
十息之内,通天水帘的两侧天地为金光所映,辉煌灿烂,
五息之内,还未落完之江便被罡风吹得四分五裂,宋卿在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秦枫身前十丈,巍然不动。
三息之内,宋卿结束掐诀,双手合十安放胸前,虚无中顿生不受罡风影响静静摇曳的千万紫金莲花,
一息之内,已见极远之天一灰点飞来,百里天地间“莲池”有锦鲤跃起
百丈巨龙至九霄而来,直接撞在百里金莲之前!
天地间无声静谧了数息,陡然爆发“嗡”的一声巨响,方圆百里,无论天地,皆是被震动道道撕裂,大地破碎如蛛网,空中出现无数条黑色裂缝,既而复合。龙身泯灭,莲池破败,宋卿身形退后一丈,嘴角溢出一股鲜血,右手执拳往前一挥,撞在突然出现变得漆黑如墨的天外来剑剑尖之上,金铁之声响起,两者间电光火花四射,宋卿身后百丈大山崩碎,飞剑之后广袤大林泯灭,剑尖刺入宋卿拳中,宋卿再退三丈。
“春”,“秋”似乎丝毫没有任何痛觉,宋卿凝视着眼前凝结着春秋浩大气数的墨剑,心中荡起涟漪。
“我一手颠覆了春秋,结束了我们的那个时代,你恨我也是应当”宋卿喃喃自语,神色竟是有点落寞
“复仇么?可此物明明是我赠你的最初之物”
缓缓地闭上双眼,任由飞剑刺穿右手。漆黑之剑已携风雷之势直冲秦枫心间
生死之别,就下当下!
“但此次不行!你我都欠那人一份”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毫厘之间,宋卿左手反手抓住飞剑,任其在手中疯狂挣扎,也突不破那最后的距离。
“他必须死!他必须死!!”飞剑上传来宛若地狱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阵阵黑烟从剑上冒出。
近在咫尺的秦枫放佛被勾动着体内某些东西,浑身颤抖不已,冒出阵阵黑色丝壮烟雾,清秀的脸上更是诡异蠕动着血红的线条,恐怖无比。
“你现在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宋卿微微一叹,不去看那飞剑上将要凝结出的黑影,手掌一抖,飞剑嘭地一声段成两半,气焰消散,落入江中。
宋卿不去理会落江断剑,凌空走到秦枫面前,神情严肃,抬手屈指一点点在秦枫额心,紫金之光不断由自身涌入秦枫印堂穴上,一刻钟后,少年全生种种怪像渐渐消失,面色红润,肌肤白嫩有如婴孩,眉心生有一紫金之印,宛若天眼,让原本就清秀的少年宛若仙童,宋卿金眸转黑,望着沉眠的少年,眼神中有温暖,有慈爱,有追忆。待到宋卿白发转黑,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条皱纹,少年全身已然紫金璀璨,有一青莲生与丹田之处,清冷高绝,生机勃勃。宋卿收回手掌,见秦枫如同望着某人一般,低语道:“傻子,欠你的还清了,现在该我走了。”
“今日他不死,你必亡,你的劫数,这次斩不断了”女声自南方天际悠悠传来,一女窈窕身影出现在南方空中,声音中充满感叹之意。
宋卿身形一顿,既而一掌软绵绵地推向秦枫,秦枫向后方的天空飘去,空中如镜面荡起涟漪,秦枫消失不见,宋卿在这之前嘴角微动,似乎对秦枫说了什么。然后全身气势一放,震散全身血迹,龙纹锦袍洁净如新,越发显起无上风姿。
“自春秋战国三百年来,命中小劫七十二,大劫二十一,皆尽斩之!此生伴友颠覆六国,横扫天下,又无愧至爱,就算不入那狗屁轮回,已无憾已!!“宋卿负手而立,傲立苍穹。
“已是天人拥世间,却为一念舍乾坤,天亦叹息”一雄浑无比的声音自东方而叹。
“宋老怪,世人称你一声神君,你当真以为自己无敌了?风水轮流转,你独霸天下三百年,天亦不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今日春秋气数之剑破你罡气,我等联手不让你有换气之机,看你奈何?!”有红光自南部而出,猖狂大笑。
“薛世孤,闭上你的狗嘴好好联手,神君其人岂是你可评论?”北部天际出现七道身影,为首一人先声而来。
“北蛮子,大爷今天心情好,你跟你们计较”南部之人反呛
然而就在这帮高手要以口舌为自己先壮壮胆之际,突然全部都安静无言,整片天地落针可闻,只见三道巨型通天光柱自东南西三个方向贯通天地,天柱中隐约有百丈金甲神将,兵锋直指白发之人,大战气氛随之拔升到顶点,凝重异常。
宋卿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周遭之人的氛围,放佛又回到了当初和那人初闯江湖时的境况,当时两人屁大的功夫不会,却专爱打抱不平,有一次惹了一个富家子弟,就被人堵在了小巷中。当时那人就在自己的背后,两人死死扛出十来个流氓打手的拳打脚踢,最后都是鼻青脸肿的蹲在街道边一起喝上几钱的劣酒解痛,攘攘着哪一天自己练成绝世武功了逮着什么官二世富二世就狠狠揍得他爹妈也不认识,然后共同哈哈大笑。
当初那天自己没有在他身后,今天他也不在自己的身后,什么狗屁的结拜兄弟,到头来只好在那方天地再一起喝那杯劣酒,念至于此,宋卿微微一笑,环视了一下各方出现得越来越多的人影,“傻苏,我可比你强多了,而今我面对的,跳梁小丑罢了。”
白发之人身形再度掠至至高之处,双手负后,无人敢轻举妄动跟上,各方金仙亦是严阵以待。
宋卿望了望就在头顶仿若伸手可及的苍穹,再无金仙落凡,嗤笑一声,天上之人,不过如此。
“尔等,一起上吧“
袖手一摆,锦袍飞舞,风华绝世。白首神君恣意飞扬,俯瞰天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