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天站在面罩蓝色面纱的女子面前，面容复杂，神色憔悴。
顾怜玉就如她来时一样，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不曾告诉一句，唯有当时她无声的凝眸，也许饱含她未说的千言万语。
不该怪她不辞而别。
还记得十三年前，初见她时，她如同掉落凡间的仙子。
衣蓝如水，衬托着苍白如玉的脸，仿佛只在画中有过。她坐在在溪边树下，溪水舔着她洁白的脚踝，点点灵气从她脚心传入。蓝裙被微风吹过，轻轻飘动，如同湖面波纹。让人心头一颤的是，她左臂上微微一片鲜红的血迹落，只一眼，便如感同身受。
孟金天一呆，手中的灵草掉在地上。
千尺谷落在地脉之上，奇花异草多不胜数，而且大多都是珍品，其中更有仙阶灵草。只要得到一株奇珍，便可以进入剑钺宗内门。
女子看到来人先是一惊，面色警惕。
孟金天要上前解释，却发现自己浑身伤口，衣衫破碎，又停下脚步，怕惊扰了她。
还好，似乎发现他没有恶意，女子开口：
“你的铁剑兰掉了。”
孟金天闻言又是一呆，而后情不自禁的露出笑了起来：“世上真有如此动人的女子”。
却在这时，又见女子满面惊慌的说道：“糟了，又有人来了。”
孟金天回头望去，“是和我抢灵草的人。只要带回了灵草，就可以进入剑钺宗内门，借助宗门灵器大岳剑度升仙劫。”
“他们是找我的，我摘取灵草时，和铁蹄兽打斗被他们发现。我先拦住他们，你快走吧。”
此时孟金天浑身灵力鼓动，手中长剑发出刺眼的光芒。
女子稍作思索，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捂住孟金天的嘴：“不要出声。”
说着，和孟金天一起跳进面前的小溪中。
奇怪的是，溪水只有半尺深，还没有漫过膝盖。女子拉着孟金天却完全跳了进去，再不见一点踪影。
孟金天有些吃惊，这已经超出凡级手段了。
抬头张望，眼前的一片全是透明的水，隐约可见一些石头在四周，耳边也是溪水流动的声音。
“前面是绝路。除了你来的路，两面都是山崖，如果向上爬，会成为靶子的。顺着路走，是一条瀑布。凡人是很难上去的。”
“进来，就没有其它出路了。”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孟金天点点头。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而后一声惊呼：“诶！”
“这不是铁剑兰吗？怎么会掉在地上。”
孟金天懊恼，想要冲出去，将好不容易得到的灵草抢回来，却发现自己被按住了：“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
又听见另一个人说道：“奇怪，这不是孟金天那一株吗？他人呢？不会是被小爷的王霸之气吓住了，然后双手将铁剑兰放在地上，等我们来取吧？”
“去你的。得到了灵草，我也可以进入内门了。还有，我向长老禀明，你们也可以进入外门了。”
“太好了，我们走吧。”
见众人离开，孟金天和蓝衣女子现出身形。
“唉！竟然忘了收起来。”孟金天一叹。
“进入内门，是得到灵草就可以吗？”女子开口问道。
孟金天点点头：“得到灵草就可以进入内门。这是宗门安排的一场比试，灵草越珍贵，会越早借到灵器。”
女子点点头，“你看这个是不是那十二株中的一株。”
孟金天一看，乌红的圆盘巴掌大小，长长的茎干分出双叉，似乎只是普通的灵芝。
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却大吃一惊：“这……难道是仙阶灵植，赤血芝？”
孟金天用指甲掐一下灵芝盘盖，之间灵芝如同受伤一样，伤痕处冒出乌红的‘血’。
‘血’液一出，四周树木便无风自动，隐隐约约朝着孟金天袭来。
孟金天尝了尝，苦得脸都变形了。
女子捂嘴偷笑。
孟金天抬头问道：“为什么将一株仙阶灵植给我？”
女子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小姐说，当我走出去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值得相信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万一遇到一些歹徒，也值得相信吗？”
女子含笑摇头，不多言。
“对了，还不知姑娘名字。”孟金天说道。
“我无名无姓，是明玉山下一条小溪，小姐点化我，允许我名怜玉。”
“至于姓什么，我既然是小溪，姓小，或者姓溪就好了。”女子皱起眉头。“只是这姓氏少见，让我不知道该叫什么。”
“或者其他姓氏也可。”她嫣然一笑。
“巧笑倩兮，顾盼生姿。”孟金天喃喃自语，“要不，以后就姓顾，叫顾怜玉吧。”
……
孟金天想起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永远如同清澈的溪水，清澈而温暖。
她笑，星辉洒落，倒影出碧草和树影摇曳
她哭，雨落古城，洗涤枯枝与尘埃。
“他不是我的骨肉，但七月怀胎，自他进入我腹中起，便是我的孩子。虽然我的使命是养育他，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但何尝不是因他，我才会拥有生命。”
“我只是一条溪流，本该完成了任务就该消散，重新化作小溪。这是使命，也该是我的归宿。但想到以后，看不到你，你也见不到我，我又莫名的不安……所以，我告诉了你一切，但并不包括结局。”
“只希望时间可以让你将我遗忘，缘分可以让你找到你真正的红袖。”
孟金天手握着被反复揉皱的纸，眼中血丝密布。
“告诉我、她在哪里！”孟金天声音低沉中透着哀求，压抑着焦躁不安。
蒙面女子安静的看着孟金天，这份气度让孟金天也跟着平静下来。
“当时的我却能没有算到这一幕。那时我也曾想过，是不是不该将情感放在她身上？”女子幽幽一叹，说到该不该时，又摇摇头，目光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女子并没有马上回答孟金天，她声音平稳缓慢，不但不刻意，反而让人觉得却自然而然，使人听见后有不自觉的信服她。
“此物，你拿着，也算是这十三年来，尽心尽力的回报。”女子拿出一根长长的头发。
“这是洞灵之子的一根发丝，其内洞灵之力，足以让任何一个生命起死回生。”
发丝落在孟金天手中，变成一片青翠欲滴的树叶。其上力量晦涩难明，初始磅礴如同大海，而后却又收敛得不泄露丝毫力量。
待孟金天细细感应时，似乎是一片普通树叶。
“你去吧。三河交汇之处，有她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记住，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已经不再，他也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一直在剑钺宗闭关修炼。”
女子说话间，素手对着孟金天一点。
孟金天身体一震，脑海中多出一些记忆，仔细体会，似乎是自己经历过一般。
抬起手，手臂上一道宽大的疤痕，是‘记忆’中，在剑钺宗比试时，被人偷袭所伤。
孟金天一阵恍惚，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幻？
“我本该将你所有的一切改变，但是，有些事情不可多言，那不是你能接触的。天道循环，饶舌只会产生祸端。”
孟金天抬起头，却发现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手中叶片在握，孟金天能感觉到自己力量在恢复。
“三河交汇之处吗？等着我！”孟金天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