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芷闻言松了口气，一片憧憬柔声道：“有劳周婶为我费心了，何母虽然凶悍，却也是生活所迫，更何况何母是有名的护短、对儿子好，姐姐相信若是成了一家人，姐姐真心待何母，何母也一定欢喜姐姐的，自然也就没有那凶悍之说。”
说到此处，秋芷面上再次露出一抹娇羞，“更何况爹爹说何郎才学不浅乃是逸群之才，姐姐相信定能与何郎修得举案齐眉、琴瑟之好。”
举案齐眉？琴瑟之好？
清荷苦笑，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呢，这般没有根据荒谬至极的说辞也只有那不负责任的媒婆、和你那不知恶婆为何物的爹爹才说的出来。
我同他成婚十数载，从他只是一介童生到朝中三品要官，从他只是燕雀之居、鹑衣百结到腰缠万贯、富埒王侯，何郑氏何曾对她流露出一丝欢喜，何游成又何曾对她流露出一丝疼爱呢。
琴瑟之好？那可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想到这里，清荷调整情绪勉强腆笑道：“那些清荷不懂，只是平日里常听娘念叨选良夫也是选公婆，若是公婆不好，即便是再好的夫，日子也是难过的。”
秋芷诧异的看了眼清荷，笑了笑没有做声。
清荷见状只觉越发苦楚，她最是了解自己年少时的脾性，知晓是如何劝不动她了，便是放下茶杯起了身，“秋芷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同姐姐借样东西的。”
“妹妹想借什么，但说无防。”秋芷轻柔说道。
“我弟弟清池这几日识了一点字，就念叨想用纸墨书写出来，可是我家里……”说到此处，清荷面上有些作难。
秋芷却是闻言轻轻笑眯了眼，“正好我这里有一些旧笔和宣纸要处理呢，弟弟有心学这是好事，妹妹你且等我给你拿些出来。”
随着秋芷进了里屋，清荷开始打量厅内和屋外摆设，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都曾经是她无微不至悉心布置的，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了湿润。
此时，秋芷抱着一叠宣纸出来，一一的柔声交待，“清荷，这里是两杆毛笔，一杆是旧的虽说写起来有些跳墨，但对于刚识字的弟弟应该已经足够了，还有一杆是七层新的，可以等熟练了用。“
“另外这是两张全新的宣纸，还有几张已经用过一面的宣纸，你弟弟初识字，就先紧着另一面没用过的写，等写的好了，再用这全新的宣纸，还有，就是，砚台你家里有吗？。”
说到这里秋芷想到清荷家的困景，也就又改口道：“我想到我爹屋里还有一块不用砚台与墨条，我给你拿。”
清荷没有拒绝，乖巧的接过秋芷递过来的宣纸毛笔和又再次拿出来的砚台与墨条，“谢谢秋芷姐，过些日子青荷就拿好的还给姐姐。”
纸墨最是贵重，董家连饭食都几乎要顾不上，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还得清，只是虽这般想着，秋芷却未放在心上，笑道：“弟弟爱识字这是好事，清荷莫要将这外在之物太过于放在心上，等弟弟将来学有所成，中了进士，姐姐便是欢喜了。”
“嗯，清荷也相信弟弟一定会学有所成的。”清荷言辞乖巧，双眸精亮，看得秋芷也跟着弯了嘴角。
眼瞧着秋芷一举一动的清荷此时却是暗叹了口气，脆声说道：“不早了秋芷姐，我要先回去了。”
“等我挑了灯送你。”
“不用了，秋芷姐，我带了木棍，路上不当事的。”清荷阻止秋芷去内屋拿灯的举动，扬了扬手里一直握的木棍。
秋芷看着清荷手上的木棍恍然笑道：“刚我还在想妹妹拿这木棍是做何，现在看来妹妹可是比姐姐要聪慧的很，只是你既然来看我，我定是要将你安然送回家的，更何况你还伤着。”
“真不用了，秋芷姐。”清荷故意难言其辞。
秋芷见状略有犹豫，不放心的道：“那你明日定要同周婶一起来看姐姐，不然姐姐不安的。”
“嗯，放心吧秋芷姐。”
出了秋芷家，清荷扭头望着依站在门口朝她摆手的秋芷，回想若她这一世的本尊依然如故的嫁给了何游成，面临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回首难以言辞的一切，更加坚定了从重生那天就诞生的想法，抱紧怀里的宣纸朝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而一直看着清荷的秋芷见状却是蹙眉不解，董家的清荷她只见过数面，虽未有过深谈，却可以看出是个腼腆羞涩的，可今日除却大方得体不说，言行举止也像是识文识字的。
此外，刚才那段相处，也让秋芷觉得同这只见过数面的清荷亲切至极。就像、就像是在见着另一个自己般的亲切，不忍拒绝她的任何一句话，只是这么晚了她不回家去村北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秋芷只好藏着心思进了闺房继续绣嫁妆。
而此时抱着宣纸的清荷，却是在柳屠户家门前停了下来。
说起来柳屠户一家也是群可怜人，柳屠户家无子，只得了两个闺女，柳屠户的大闺女长得一副好相貌，堪称柳家村的一朵牡丹花，却是天生聋哑并且有些痴傻，所以一直到二九年华也未许得人家。
而柳屠户家的二闺女也继承了她娘的好相貌，虽说远不及姐姐，却也是生得端庄秀丽堪比三月里盛开的桃花，豆蔻之龄就被远里八方的媒婆挤破了门，最后名传桐桦镇更是同镇上唐员外的嫡子结了亲，只待及笄便可大婚，却不想在这大婚之前却被刘员外家的婆子验证已非处子之身，落得浸猪笼的下场。
而同柳屠户家二闺女苟合之人，至今无人知晓，一直到她被关在猪笼内淹没得没了声息，也没说出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对此，清荷倒是觉得她蛮值得怜惜与倾佩的。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哪怕是有过前世经历的清荷也是不曾知晓的，只是这并不妨碍清荷接下来的谋划，也正因为不知，才更加有利于她的谋划。
左右查看四下无人，清荷轻声推开了柳屠户家的门，寻得二闺女所住的闺房后，把窗户打开，就着清亮的月亮从怀里抽出一张洁净的宣纸铺在桌子上。
研磨、研墨，深吸一口气握着毛笔依着前世那融在骨子里的记忆写下一行行字。
待墨迹吹干后，清荷将那宣纸折叠伸开再折叠，反复如此直到那宣纸不再崭新如故后，才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放进二闺女床头的枕盒里。
做完这一切，清荷将笔墨收起查看并无任何遗漏后，才小心谨慎的出了柳屠户家。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将会有一场大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