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启用来电提醒功能……”庄严在小区楼下多次拨打面单上的电话,始终是这样的声音。这是他入职快递行业一个月以来遇到的最不靠谱、最可恨的客户,本来约好快递配送时间的,怎么可以此刻关机。
庄严着急的打着圈子转,望着电动自行车上这一票五件超重、超长的酒箱子发愁: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拉过来的,难道要拉回去?时间就是金钱,对于快递员来说。比起二次配送,庄严宁愿多等一会,相信客户不是有意的。十多分钟过去,客户手机仍然是关机状态,庄严决定呼叫物业管理处帮其开门,直接上楼敲门配送。
“您好,快递!”庄严气喘嘘嘘的一手按门铃,一手用急促的手法敲打木门。几秒钟过后,他听到了里面有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相信屋内是有人的,便耐心的静静地等待。他环顾了下四周:十六层一共四家住户,客户罗欣家对面是1601,门前干干净净的,不像其他三户门前横七竖八的摆放着鞋、自行车等杂物。从门下面的水泥也可以看得出来,这还是间毛坯房,无人居住。可能正是因为这点,罗欣家的杂物堆放的占据了三分之二过道,显然侵犯了1601的领土。
“送快递,是吧?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到楼下为什么不呼叫?今天周六,现在还不到八点。拜托!”门开了,但是虚掩着,清脆的女人声音通过门缝向外面传出此番埋怨的话语。
“来之前已经和您电话预约,但是到楼下手机关机,呼叫门铃无人应答。”庄严歇过气来,沉稳的辩解。心里琢磨着:又得受顿冤枉气了,定是搅了罗女人的美梦。
突然,门嗖的一下打开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依不饶:“你和谁电话预约了?昨晚还是现在。同志,你看看我的手机昨晚忘记充电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
庄严望着眼前这位睡意未醒的女孩:虽然宽大的睡衣挡住了她身体的全部,但是瘦骨的双脚和椭圆脸型可以想象苗条的身材。犀利的目光让男人生畏,只有与略显凌乱的头发搭配,只是可惜了那迷人的鼻梁和细弯的眉毛。如此白皙美丽的女孩,却如此冷静的泼辣。庄严思想短暂的停滞,目光片刻的凝望,一时无语。
“我真的有打电话给您,一个男的接听的,他说家里有人可以送过来的。所以……”庄严没有面对罗欣,而是边说话,边低头撕下箱子上的签收面单,准备递给她签名。
“同志,我的手机关机,怎么可能有人接电话呢,别再说谎了。你们不就是为了省那点电话费,不预约直接上门吗?我从来没有见过素质和业务这么差的快递员。我要投诉你!”
“喂,我是预约了,确定家里有人才上门配送的,什么话费、素质、业务的听不懂!不相信,你查看通话记录。”庄严一听,眼前这个身高不到一米六,外形淑女窈窕、骨子里却是女汉子的女人要投诉自己,一下子变得不耐烦和紧张起来。因为公司的各项KPI考核相当严格,服务和态度类投诉会被罚款两百元。庄严决定牺牲挣钱的时间来心平气和的说服眼前这个不知何故,大清早如此虐待自己的女人。
“好啊。”眼前的这个女人对庄严冷冷的不肖一笑,‘我充上电,开了机。看你怎么说’。随后咣当一声,门被女孩用脚关上了,面单拿了进去,货物却在门外。
庄严很傻的站在门外,真想此刻自己是个炸弹,立刻点燃,把所有怒火和怨气全部释放。但是,他还是不断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凡事有因才有果,相信矛盾会被彼此的善解所溶化。再则,自己刚入职一月有余,如果真的有了投诉的不良记录,对于自尊心极强的自己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更甚者还要承受同事们蔑视的言论。
“你好,这么快就送过来了。”罗刚身着休闲装,手提早餐出了电梯径直向1602走来,看得出来应该是跑完步回来。此时,门哐的一下开了。三人站立在门口。
“接电话的人是你?”庄严确定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接电话的人,于是急忙询问。还未等罗欣把手机打开去翻看通讯记录时候,庄严又转过脸来,“电话是你老公接的,不相信问他。”
“姐,怎么了?干嘛不签收啊。早上接了你的电话,没电就自动关机了。忘了帮你充电。”罗刚一边换鞋一边开箱验货。此时,罗欣沉默无语,把签收单递到了庄严的手里,不情愿的说了声,‘误会,谢谢,耽误你时间了’。
庄严接过面单,注视了下罗欣纤细的双手和冷冷的面颊,他心里无法识别她呈现的感觉到底是特质的冷静、稳定还是对陌生人的冷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罗欣的美丽占据了他的大脑空间。这种占据或许是欣赏的短暂记忆,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特点,仅仅是标志的美丽。
庄严本想对自己把罗刚当做罗欣的老公所犯的错误说声道歉,但是时间打消了他虔诚的想法,还是简单说声再见便匆忙离开了。
庆幸的是,负责分发的组长王文涛见庄严是新人,还未给其增加配送量,所以虽然早上在1602耽误近一个小时,但还是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到了距离市中心较远的出租屋。
一直奔跑在路上的疲惫感,让所有从事快递职业的人回到家里对床都有着特殊的迷恋,庄严也不例外。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屋内的灯光是昏暗的,一台破旧的电视机还是前租客丢下的。
“吃饭了没有?工作怎么样?”庄严的妈妈刘兰打过电话来,铃声仿佛把他从熟睡中惊醒。
“吃了。工作挺好,厂子效益也不错。”庄严立刻打起精神,他不想让父母担心。由于之前工厂扩建厂房借高利贷,不久资金链断裂,老板失踪,工厂倒闭。那是庄严在校园内应聘上的第一份工作,工厂倒闭时他还是部门主管。如今名牌大学出来的法科生蜗居在黑暗的出租屋内,白天做着风吹日晒雨淋的工作,让他心里不是滋味,更难以启齿向人诉说。每次,都是这样对父母简单的敷衍几句。
庄严岂能甘心,快递员不是他的归宿,但是他必须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