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空时间不过两息，坠落距离不超三丈，余言强行憋住一口气不破，跌进下方松软潮湿的淤泥里，砸出一处浅坑。
他脸色涨红一动不动，不为摔打冲撞所致，只因青魔在他心底语气郑重的警告道：“给老夫死死憋住气不许妄动，等裹在你周身的孽虱统统散开才能喘气，被你压死的孽虱也不少，你贸然翻身透出一丝一缕其同类死亡后独有的气味，会被蚕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绝强的意志力总能创造奇迹，一息…两息…三息…余言强忍极限缺氧后的煎熬，默默细数时间缓慢流逝。
汹涌翻滚的孽虱群宛若细沙刮擦皮肤的触觉减弱，无处不在的嗡嗡轰鸣震颤声渐渐朝上方远去，视觉感官被封锁，处在自行营造漆黑环境内的余言终于等来如释重负的提示，只听青魔语气庆幸的说道：“睁开眼睛吧，已经安全了。”
快速跃起身甩手抹掉封住鼻窍和耳窍的树叶，余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时吼道：“这就是你保证的安全无虞？我看尸骨无存还差不多。”
无怪他这般气愤恼怒，他同意执行如此疯狂举动的前提基础，就是初时青魔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其过程中安全性万无一失，可现在若非他意志力远超常人，早就化作一滩毫不起眼的血水永远在世间消失。
青魔嘿嘿一笑，很坦然的回道：“确实是老夫考虑欠妥当，不过坏事熬过去往往会变成好事，虫巢基座不够坚固承受不住你的身体重量，证明这是一处刚筑不久的崭新虫巢，我们需要的东西八成还在，青渊门没有发现的可能性极大。”
余言深呼一口气平复心底滋生的负面情绪，现在纠结谁对谁错根本毫无意义，青魔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恶意，不能因为一次无法预知的突发状况就迁怒责怪于他，全盘否定他的真实用心。
恢复常态的余言举目张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除去头顶上方孽虱群发出的噪音和脚下潮湿泥泞的软土，他再也不能获悉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试着摸黑蹒跚两步，余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虫巢下方怎么会有一处空荡洞穴？”
“这是孽虱的母巢，虽然我们下来的方式与事先计划有些出入，好在目的地没变。老夫神魂探知范围只限你的周身一丈，你仔细找找这里哪有光源存在，沿着光源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寻到我们要找的东西。”青魔不疾不徐的回道。
闻言，稍加注意的余言还真发现一处光源所在，位置恰好在他正前方，光源强度太弱，若隐若现的蓝色光晕淡若雾气，况且与之相隔的距离也不算近，要不是青魔着重提醒肯定会大意忽略。
拥有明确目标后才有动力前行，不至于在途中迷茫方向失去自我。就像现在的余言，一步一挪的走在泥泞的地下洞穴，缓慢而坚定的将黑暗遥遥甩在身后，去往能够助他改善自身命运轨迹之地。
崎岖泥泞的道路足足耗费余言小半个时辰，当临到近前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光源却是一汪水池。
水池十丈方圆，呈不规则椭圆形，池水深蓝粘稠，内有七八团肉球状的异物漂浮其中。肉球的体积差不多婴孩头颅般大小，通体透白无色圆润无瑕，于深蓝色的池水中显得格外扎眼。
青魔的声音响起，道：“孽虱母虫体内的虫卵还未成熟彻底，尸膏也没有完全凝固，我们的运气不错，来的时机正当好。”
“难不成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些白色肉球状的孽虱母虫？”余言顺话追问道。
“不然，我们是冲着这一池成深蓝色的尸膏来的。尸膏色成深蓝之时辅助锻体的效果最佳，浅蓝太稀，起不到预计的锻体效果，蓝黑太黏，耗时耗力还不易吸收炼化。”青魔回答的很详细。
“尸膏？难道是…”余言好像猜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跟你想的差不多，外面的孽虱吞噬活物血肉骨骼后，会在体内储存经过浓缩的尸油，它们将这些尸油一点一滴的聚集起来，混合独特的分泌物酿成大量的尸膏，用以蕴养母虫产卵，保证族群延续不绝。”青魔将余言心中的想法道出。
尸油、孽虱分泌物、二者酿的尸膏！想到这些词汇背后意味着什么，余言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吞服这些尸膏吧？这和吃人有什么分别？”
余言算计别人，不止一次，杀过人，满手血腥，曾伴尸体入眠在枯骨尸骸堆中苏醒，种种经历记忆犹新，这些事在他看来这都不算什么，迫不得已只为生存罢了。可是让他去吃人，即便是饥饿濒死的时刻他亦没有这般去做，因为他知道自己若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就再也能不算作一个人。
这个道理不是余言自己明悟的，而是一名居住冰寒雪域上的女疯子间接教会他的。令他恨意入骨的女疯子绝不会好心好意教他知晓人性，其原话是：只要你把这块人肉吃下去，我就不把你当人看了，谁愿意搭理畜生呢？谁高兴跟畜生一般见识？对吧…我自然也不会继续折磨你了，你瞧，多好的事情…
“越离？这女娃娃是谁？逼你吃过人肉，嘿嘿…有点意思！”余言的走神让青魔获悉他浮出心头的记忆画面。
任谁心底的记忆和秘密被人肆意翻阅查看都会产生强烈的反感，余言亦不例外，这是他与青魔最根本的冲突矛盾焦点。
清空繁杂的思绪，能无视青魔的偷窥行为以避过引起双方起争端的一节，他的语气态度也不可能再像往常一样和善，直接质问道：“我问你是不是需要我吞服这些尸膏，如果是的话，我的决定你已经知道了。”
“非是老夫故意窃取你的心念记忆，而是老夫的残魂与你的神魂被寄魂唤灵阵相连相通，等你什么时候将老夫的残魂带出这地狱封印，你我二人都可以得到彼此梦寐以求的自由，且最后老夫还有一场修行造化予你。”余言侧面表达自己的不满，青魔听出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他在解释的同时不忘蛊惑利诱一番，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无妨，倒不是必须得让你吞服尸膏，浸泡其中正常吐纳炼体也行，两者效果相差不了多少。可若这种程度的接触还心生排斥，那么你则是迂腐不化受人性道德束缚的太深。”
结果同样都是“使用”由血肉白骨和孽虱分泌物融合的尸膏，可方式方法的细微区别会造成天与地的差距，至少余言不排斥以浸泡的方式来吸纳对他锻体有益的尸膏。
这是人性缺陷，设置分界模糊的底线以求问心无愧的接受或者去肆意践踏。
余言做不到百分百信任青魔，夺来的木枪藏在树林里，他趴在池边用指甲沾一滴深蓝色的尸膏，涂抹在手背上略作试探。
手背未见异常反应，又浅浅的用脚面触及尸膏足有一炷香时间，如此反复多次尝试后他才安心的慢慢滑下去，整个人浸没在尸膏内只留脑袋露在外面。
暖洋洋的温热舒适感传递全身，周身窍穴统统自行打开，就像无数张嘴如饥似渴的吞噬吸收，完全不受余言的控制。
青魔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轻松的笑道：“你可千万别去招惹没有灵智的孽虱母虫，它们受到些微损伤就会引起上方的孽虱群暴动，到时候你想逃都没地方跑。”
脚下触不到底，余言手按在池边游到没有漂浮肉球母虫的一侧角落里，疑惑道：“虫巢地下洞穴这么大，不会就为容纳这一池尸膏吧？”
“地面虫巢占地范围有多大，下方地底空间洞穴就有多大，这里是孽虱供母虫孵出的幼虫栖身成长所用，青渊门玄修士要想收取孽虱作为本命玄宠，就必须等到恰当的时间来到此地。”青魔语速十分快捷的回答。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到本命玄宠，这到底是什么？”余言丝毫不急着练习小周天十二式中的呼吸吐纳法，好奇心极重问题不断。
“修为达到培元境九品以后才会涉及本命玄宠和精魂的甄别挑选，你现在考虑还为时尚早，知道这些无关你炼体修行的东西只会令你分心劳神。”青魔略作解释后继续说道：“有这空闲时间还不如抓紧融合几门呼吸吐纳法提高锻体阶位，在开灵试炼中找到绝对安全僻静的场所可不容易，殊为难得的是还能借由上方孽虱种群遮蔽，完美躲过青渊门隔空遥测的监视手段。虽说他们几乎没有可能认出你修炼的呼吸吐纳法源自于大名鼎鼎的十二都天乱世法，可也不能松懈大意掉以轻心。”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余言不以为意，反而坚定他想要变强的欲望。
排空思绪静下心神，重新转换一式呼吸吐纳法，一短一长间隔八息反复九次…五长三短后七长六短…
一股淡白色的气团自错综复杂的经脉内凭空生成，它沿途吸收血液和寄魂传世晶溶液散出的同类气体逐渐壮大，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血肉骨骼内突兀生出一缕缕淡薄雾气，亦加入这场消耗接力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