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老张头带着沈掌柜来自己内院拜地祖。
进了老张头铺子后院,沈掌柜一眼便看见了那口寿木,仔细打量片刻,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却又停住了。“沈掌柜,有什么话就直说。”老张头也不客气,直接问了出来。
“既然老掌柜这么说了,我便多句嘴。这镇子是临河而居,这口寿木上雕的尽是笛子、荷花、铁拐等暗八仙,我听家父说过些寿木的规矩,有一句是八仙不入水,入水便翻江;不知老掌柜听过没有。”墩子听了这话心里却不开心,我家师傅在你店里称赞你的手艺,到了这里说我师傅不懂规矩。
老张头听了这话,便对眼前这位中年人高看许多,本以为只是个手艺好的扎纸匠,现在才明白,这也是个白门的行家里手。“寿木行当里确实有这规矩,但是我在寿木里做了些手脚……”,说着打开寿木盖,指着八角的木榫说,“这榫以八方向榫组成,再看这榫上的线,当把寿木本主请入棺内,我一抽线,八榫齐扣,棺木锁闭,死气不散,内外都开不了棺,再在棺木盖内边撒上庙里的香灰,封住棺内邪气,万无一失。再说这是本地的刘员外要的,他家大势大,我也就只能出此下策,总得讨点生活啊。”
“墩子,你等会上街买点素菜和酒,”老张头边说边把钱递给墩子,“对了,也给自己买两张馅饼吧,今天这饭你不能吃。”墩子这心里就嘀咕,往常的师傅可不是这么抠门的,今天怎么请人吃饭还买上素菜了,还不让自己吃。虽然心里纳闷,但是墩子还是接了钱默默地走出门去,毕竟这还有外人,需要给师傅撑足了面子,往常里师徒两人再怎么闹都没事。
老张头后头便看见沈掌柜拿着自己那八面榫端详,沈掌柜察觉老张头看他便问,“老掌柜,这八面榫真是玄妙啊,这是祖传的活计吧?”
“也不算祖传,那是我那短命老爹从他师傅那学来的,后来教给了我,要说祖传啊,到我这也就第一辈。”说过之后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墩子端着酒菜回来,老张头拿出八仙桌,并且点了香插在香炉上,沈掌柜则在白纸上写着什么。片刻过后,白纸上已经写满了墩子看不懂的文字。墩子本想在一旁细看一下,没想到沈掌柜拿出火折子便点燃了白纸,同时向老张头点了点头。
“地祖在上,白门寿木人张承河西沈掌柜之托,起拜此地地祖之仪。”老张头右手在外,左手在内抱拳向香炉鞠躬,“请沈掌柜上香!”,说过之后,起身对沈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沈掌柜也上香并鞠躬。
沈掌柜的上的香是三长两短的香,在白门内是规矩香,只有地祖受得起,活人受此香在7日之内必有灾祸,死人受此香7日内必起尸。
“礼成!”待香烧完,老张头说道。
之后,老张头打发墩子到屋外去吃些东西,自己则和沈掌柜开始吃摆在八仙桌上的酒菜。席间沈掌柜问“张老哥,我看着口寿木甚是奇特,您说这是本地刘员外定做的,不知这刘员外是什么来头啊?”
“这刘员外可不是简单人家,他家祖辈在此地做行货买卖,几代下来算是这镇上的第一大户人家,和官员商界的人都有联系,要不然别人定做这种寿木,我也是万万不敢应承。”
“为谁而定的这口寿木?”沈掌柜吃了口菜问道。
“为他儿子呗,这刘员外的儿子啊,从小就骄纵惯了,虽然不为害乡里,也就是上山打猎、下河游玩。5天前他带着几位别家的少爷和仆人下河去玩,上午船刚下河,到了下午天便阴了下来,之后暴雨连天,所有的渔船都不敢下河捕鱼了,刘家家丁就只能在岸边等着。2天后船回来了,说也奇怪,渔船认得这是刘家大船,这没人架船,船自己却回到岸边。之后河边的刘家仆人便上船查看,发现只有刘家少爷活着但是昏迷,其他的少爷和仆人都死了,刘家认为是在河上糟了歹人的灾,就派家丁下河去报仇,但是却一无所获;回来后刘家少爷就开始发热并不省人事,刘员外就这一个儿子,心急如焚,找遍了本地的郎中,这病却一点不见好;过了3天,找到了个外来的老道,老道说这会刘家少爷必定归天了;刘员外恳求老道,说是就算散尽家财也得救活自己儿子,老道见他如此恳求,就说自己有法子让刘家少爷在地府过得好点,但天命不可改。刘员外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之后那老道就画了这张寿木的草图让我来做。”
“哦,那这八面榫也是那老道说的?”
“那倒没有,虽说我老张怕他刘家家大势大,但是寿木的规矩我也得守着。”
二人酒过三巡,沈掌柜便回到自己的店铺,也关了张。老张头接着酒劲,就将墩子带回来的涂料上到了棺木上。深夜,墩子回到自己屋子里睡下了,老张头从柜子里拿出自己那死鬼老爹留下来的书借着油灯看着,又反复想着那棺木的八面榫,心想着,这是他第一次用这八面榫,只求不出纰漏,自己老了,也得为墩子赚些娶媳妇的钱。明天就是交棺木的期限,自己再仔细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