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门铃响,龙青开门迎进拧着一大包食物的袁雅。
“魏呢?”袁雅一边换鞋一边问。
“在厨房”,龙青接过那包食物,一盒一盒摆到桌上。
“都说不用忙活了”,袁雅摇曳多姿地走进厨房。
“厨神,大忙人,做什么呢?”袁雅娇嗔。
“做个简单的汤。”江魏冲袁雅笑笑,他的头发稍显蓬散,脖颈渗着细密的汗珠,休闲背心短裤外裸露的肌肉饱满光滑。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魏——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甜蜜的味道,像一个嘴馋的孩童眼前的冰淇淋,看上去比什么都美,比什么都可口——而她就是那个孩童,眼里心里全都是这个冰淇淋。
她伸手想要揽住他的腰腹,龙青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好了,开饭!”江魏冲龙青扬了扬他刚刚尝完汤的木勺,一直在微笑。
她以为他们走得很近,彼此十分了解,但现在她看见他一直在笑,却不知道他幸福个什么劲,这让她眩晕得想吐,懊恼得手脚发抖。
饭桌上,对面的两个男人,互相掰着披萨,分着意大利面,汤勺递过来,汤碗端过去,谈论着她不知道电影……啊,那笑,那该死的心满意足的笑,让人不能忍受!
“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件事情没处理,要回去一趟,先走一步,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为了拯救在荒唐的泥沼边缘徘徊的自己,她撒了个谎,开着车堵在下班高峰期的路上胡思乱想。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有种第一次认识江魏的感觉——那不是错觉,是把他当作终身伴侣之人选经过严肃认真地理性分析的结果。他的言行举止都脱离了她熟悉的模式,这简直难以置信。——对,是从龙青出现以后,多么令人怅恨。
从江魏家出来,她已经一再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驾驶,几次紧急刹车都吓得一身冷汗。然而,这场追尾事故仿佛注定要发生,她听见不大不小一声“咣”,突然之间死死勒住的安全带让她回到了现实状况,前面的车辆响起了呜哇呜哇的报警声,那是一辆红色的宝马,两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走下来,一个中国人拨打电话,另一个是白皮肤老外,他掏出手机拍摄现场,两人用英语互相调侃着,对肇事者袁雅的连声道歉,既不斥责,也无谅解,一言以蔽之就是不怎么搭理——真是一种令人费解的“无视”。
到家的时候接近九点,袁雅踢掉高跟鞋,将包掷到沙发上,直奔卧室把自己抛到床上,仰面摆成一个“大”字,她缓吸疾呼,指望竭力吐出胸中那团仿佛无穷无尽的闷浊之气的哪怕一丝。
一整晚寤寐耿耿,忿悁之气始终难平。潜意识里,她在等一个电话——问一问她昨晚吃了什么,事情处理得如何,是否一切顺利,这样,她那积压的怨屈才能逐渐舒解。然而,无数个为了宽恕“迟钝者”而设置的“时限”过去了,她的心一次又一次遭受失望的侵袭。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他找到了很多理由,比如男人心粗、工作繁忙、乐善好施等等,选择性排除了最残酷最根本的那一条,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自我保护机制决定的。白天的工作,晚上的聚会,都有效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当喧嚣将息,一个人回到家里,她只能靠一遍又一遍刷手机来驱逐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