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了三天,派出所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龙云如坐针毡、焦虑不安。两个坏家伙威胁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在脑际回响,她的心始终悬着没有着落。看着母亲茶饭不思、睡不安寝,劳心费神而又无计可施,龙青只能跟着唉声叹气,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江魏看在眼里,他的心中滋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如果自己懂法律能帮上忙该多好,于是他激动不已地想起了当律师的父亲。之后,他第一次向爷爷提出请求——想给父亲打个电话。
次日,魏蓝从省城赶到江魏学校。当江魏和龙青欢欣鼓舞地带着这位救兵站在龙云面前的时候,一场十几年前的旧恩怨就这么鬼使神差的不期而至了。
“原来是旧相识”,魏蓝微微笑着——那种久而久之形成习惯的职业性表情,稍稍欠了欠身,向龙云伸出手。
他体形略显瘦削但并不单薄,贴身的洁白衬衫下呼吸起伏的胸膛给人坚实的感觉,笔挺合身的西装以及漆黑锃亮的公文皮包衬出一位职场人士的魅力。曾经少不经事的小伙子脱胎换骨地蜕变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变化那么大,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换了个精干利落的发型,但头发仍然是天生的深棕色。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身体猛的绷紧了,随之以不易察觉的余光瞥了一眼龙青,眉头便不由得蹙缩起来。
“差点没能认出来,魏大律师”,她故意迟疑了三秒,伸手轻握了一下以示招呼。倔强的女人啊,不愿意坦承自己竟能一眼认出多年前离她而去的男人,只好自欺欺人,在一次平淡得不能再淡的见面招呼中也要争个你输我赢。
四人对坐,八目相望。没人逃得过岁月,十五年时间,把来不及做新人的恋人变成了故人,把年轻懵懂未能负责任的爱情变成了鲜活的少年。
“不知道你也搬来这里”,魏蓝打量了一下店内陈设说道,“伯母不在家呢?”。
他突然觉得问得有些轻率,十五年对于上了一定年龄的人来说是一段长得难以期望的岁月,它意味的不是在不在家,而是在与不在。
龙云似乎察觉了他的尴尬,连忙语气轻快地接话道:“她去买菜了,待会儿就回来”,旋即对没让他自惭说错话而暗呼可惜,随之又给自己那窝窝囊囊的体贴找了个理由——毕竟他是来帮他们的。
魏蓝面露轻松之色,正准备问问生活近况,这时他发现,应该是他和她发现两个孩子满脸狐疑地神情盯着他刚刚发出半个“最(近过得怎么样……)”字的嘴,他愣住了,于是那个嘴型就像要献上一个亲吻,他只好抿了抿嘴,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该说说流氓了不?”江魏抢过话头,龙青颇用力地点点下巴道:“嗯嗯”。他们不明白,第一次见面的受害人和律师怎么会有家常好扯,就算是旧相识吧,该有多旧啊,他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甚至也没听大人提过,疏远的程度也就到尽头了吧,这“搬家”“买菜”什么的也跑题太远了。
“行,我说……不不,你说……”魏蓝摊开手掌向龙云做了个请的姿势。
听完案情经过,魏蓝表示这只是个小案子,容易解决,让他们尽可放心,三个人得到了专业人士的切实回应,心头的阴霾拂去大半,龙青正要吁出一口憋闷数日的长气之时,她的母亲提着菜篮颤颤巍巍地推门而入了,她使劲眨巴着一双浑浊的老花眼,不敢相信——那个让女儿尝尽未婚妈妈之苦的青年,那个虽然与她没有母婿之名但确是外孙父亲的青年——如今竟然在这里与他们有说有笑。
“魏?魏蓝?”,她含混地咕哝出这个名字,骨瘦如材的手像要驱赶瘟神似的悬在空中不停颤抖,那张阅经沧桑、蛛网遍布的脸庞被心中喷薄而出的不可思议的复杂情绪浸透了。
“伯母,好久不见”,魏蓝的问候向老人证实了她看到的一切并非错觉。
“小青,小青,到外婆这来,到外婆这来!”老人家激愤地丢下菜篮子,揽着过来搀扶她的外孙往阁楼走去。
扶着外婆的龙青扭头朝江魏使了个眼色示意老人家可能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但外婆怪脾气上来了,一手把他的头使劲拧转回来。于是龙云匆匆送走了魏蓝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