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万物萧索,漫天大雪纷扬而下,覆盖着京都巍峨雄壮的建筑。
自古京都皆是两级分化最严重的地方,大户人家自可住着雕梁画栋的房屋,食着精致可口的佳肴。而身无分文的乞丐只能寻找能遮盖头顶一方天空的角落,然,墙不挡风,衣不蔽体,最终,只能在这漫漫雪夜中凋零死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京都每日的写照。
灿烂辉煌的灯光烛影,急于宣泄的豪门贵胄,权利,金钱,**,美人,形成一片喧嚣浮华的天地。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穿透夜空,却消弭于喧嚣之中,谁都没有注意,一匹棕色的骏马急速穿越过宽敞的大街,一路向城门奔去。
城外大雪飞舞,寒风刺骨,残破的古道上一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傲然而立,面如冠玉,眼神璀璨如星,浑身散发着巨大的杀气,让人不敢靠近。他手执一卷画轴,目送山脚下飞驰而过的一人一马。
飞旋的雪花模糊了他的身影,古道上再不见男子身影,只有一句话渐渐飘散在雪夜之中。
“静待卿归。”
十日后,京都,定国侯府。
定国候乃当今圣上同一个娘胎中出来的亲弟弟,与皇上正好相差十岁,如今也已是不惑之年,皇上对这个弟弟不可谓不宠,定国候也甚是争气,为皇上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只可惜,定国候子嗣单薄,更是无子,家中只有五个女儿,皇上心疼弟弟,便下旨将前骠骑大将军的孙子叶离赐予定国候为继子,但因叶离年岁太小,便命叶家嫡女叶澜玥照顾叶离,一同过继给定国候做继女。
这样的旨意在明面上看那是天恩浩荡,但是在有心人眼中却着实奇怪。
第一,定国候不过不惑之年,虽无子,但也不见得生不出儿子,皇上根本没必要急匆匆的给他找儿子。
第二,叶家虽曾经在朝中红极一时,但是从前骠骑将军辞官养老开始叶家就已经开始落寞,天下世家这么多,皇上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叶家?
第三,就算皇上是为了定国候着想要送个儿子给他,那也实在没必要再捎上个叶家嫡女叶澜玥,定国候可不缺女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定国候可是支持离王君阡陌的,而叶家却是楚王君墨尘的势力,当今圣上有身子不好……
一道圣旨,京都的各种势力一时之间竟都猜不出上意,聪明的都选择了观望,京都这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终是暂时平静了下来。
当然,上述之事暂时与定国候的继子继女无甚关系,此刻不过六岁的叶离嘟囔着嘴躺在马车中,小小的脑袋整着嫡姐的腿上,睡的甚是安心。
叶家嫡女叶澜玥替叶离盖好小被子,然后环顾四周,马车中装饰精致而奢华,车顶更是奢侈的挂着一颗夜明珠。
用这样奢华的马车来接他们姐弟,到底算是重视呢?还是想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马车经过京都大街,引来无数人的注目,最终马车停在了定国府前,丫鬟小瑶的声音透过帘子传进来:“小姐,到了。”
“恩。”叶澜玥轻恩一声,然后拍了拍叶离的背,将他唤醒。
六岁的叶离显然不太喜欢别人打搅他睡觉,皱着眉头迷糊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是叶澜玥时才不甘心的坐起身子,迷迷糊糊的唤了声:“姐姐。”
叶澜玥好笑的摸摸叶离的脑袋,宠溺道:“小懒虫,快醒醒吧,我们到了。”
“恩?”叶离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撩起车帘,只见马车外除了原来护送他们前来的侍卫外还多了很多人,这些人都表情肃穆的看着正前方,马车正对的还有气势雄伟的侯府大门,门口挂着一块皇帝亲手题写的匾额,上书定国府三个金字的匾额。
连一块放在门口的匾额都是皇帝亲写,定国候的荣耀还真是绝无仅有啊。
“阿离,还记得姐姐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恩。”叶离乖巧的点点头,然后正襟危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叶澜玥微微一笑,然后带着叶离下了马车,
“叮铃”很是清脆的一声铃铛碰撞的声音,一只洁白无暇的芊芊玉手挑开车帘,让人能窥探坐于马车之中女子的容颜,不少凑着看的百姓倒吸一口凉气,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女子,眉似远黛,眼若秋水,袅袅娜娜,绝色倾城。
京都之中从来不缺美女,定国候的五个女儿更是少有的美人,但此刻那些名媛才女全部沦为庸脂俗粉,只有眼前之人才是人间不见的真绝色。
叶澜玥抬头看了眼京都的天空,水洗般湛蓝的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云燕,一如当初那一日,一别三年,她以一种她绝对不会料到的身份和方式回到了这里。
这一次,她不是离王君阡陌的杀手,她是定国候的继女,侯府的三小姐,叶澜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君阡陌你亏欠我这么多,希望你还的起才好。
叶澜玥嘴角上扬,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引来围观众人的再一次窒息。
叶离看见众人的神情,精神大振,昂首阔步的上前一步拉着叶澜玥的手,眼神中尽是得意的神色,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布,叶澜玥可是他的姐姐!
叶离的心思哪里能逃过叶澜玥的眼睛,牵着叶离的手抬步走进定国候府的大门。两旁站着定国府中所有的小厮和丫鬟,他们敛气屏声垂手站在,待见到姐弟俩均跪拜行礼。
叶离年岁还小,见到这样的阵仗有些发怯,抬头看了眼走在他身边的叶澜玥,只见叶澜玥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随后注意到叶离的目光,低头给他一个极浅的微笑。
安抚完叶离,叶澜玥淡然的走向正厅,正厅门口的小丫鬟在见到叶澜玥时立刻殷勤的为他们撩开帘子,顺带甜甜的唤了她一声:“三小姐。”
叶澜玥对她微微点头,然后牵着叶离走进正厅。
正厅中正坐上首的正是定国候君肃,而他旁边的则是当家主母李氏,左手边的是定国候较为得宠的五位小妾,而右手边的便是定国候的五位女儿了。
叶澜玥在众人的目光中轻移莲步,仪态万千的走到正厅中间行礼,礼数周全到位,找不到一丝敷衍,叶离也在一旁跪下:“给父亲,母亲请安,给各位姨娘请安,向众位姐妹(姐姐们)问好。”
屋子中,一个声音清脆,一个带着稚嫩,众人都开始打量这对姐弟,叶澜玥低头任由众人打量,连六岁的叶离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来,真真是让人看不透。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都起来吧。”
“多谢母亲。”姐弟俩起身,然后目光轻轻的落在了上首的两人身上,主母一身宝蓝色绒丝大袄,头戴纯金珠翠发饰,显得庄重而富贵。
定国候只着了玄色常服,倒是平常的很,脸上有些微的皱纹,头上青丝中夹杂着几根不太明显的白发,似乎有些操劳过度,此刻他脸上表情也只是淡淡的,让人无法揣测他此刻的心思,但在他的眼神中却分明带着对姐弟俩的厌恶,即便很淡。
“这三小姐和小公子长得可真漂亮啊,妾身还从未见过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可人呢。”一名妇人笑着上前,话闭后眼神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右边的大小姐君新柔。
君新柔脸色一黑,连带着主母的脸色也不好了,不过君新柔的涵养却绝对不错,脸色只是在微微一变之后便恢复正常,然后笑容晏晏道:“五姨娘说的是,三妹妹的容貌我等自是无法比拟的。不过我朝一向重才,当今圣上更是求贤若渴的明君,五姨娘如此注重外表,未免轻看了三妹妹吧。”
五姨娘脸色有瞬间的不悦,君新柔一向被京都的才子们誉为第一美人,现在见到比她更美的,原想着刺激刺激她,没想到却被她给说的接不住话:“呵呵,大小姐说的是,姨娘到底比不得大小姐才识渊博,看东西深入。可惜了,若大小姐是男儿身定能为侯府建功立业。”
君新柔微微一笑,低声道:“五姨娘说的是,新柔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说着,向着定国候一拜。
叶澜玥在一旁看着,心中冷冷一笑,果然贵族是非多,不过看起来这五姨娘着实不太聪明,借着自己没打击到君新柔便算了,居然说君新柔不是男子之身,这不是变相的说定国候生不出儿子吗?
果然,定国候脸色黑了黑,却没有发作。叶澜玥揉了揉叶离的小脑袋,笑道:“大姐才华出众,虽是女子却也不比男子逊色,阿玥在利州都曾听说过大姐的才名呢。更何况相貌不过皮肉白骨,美或丑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啊对啊,阿离曾经听夫子说过,长姐五岁能写诗,是自古少有的才女呢,阿离早就想着要见一见这样的才女呢,今日见了才知道,长姐不但是才女,还是美女呢,阿离好喜欢您做我的长姐呢!”叶离不过六岁,又生的可爱,如今这一番话说的又真诚无比,惹的众人呵呵直笑。
叶澜玥佯装生气道:“好啊,有了长姐便不要姐姐了?”
叶离一听,立马急了:“哪有!哪有!两个姐姐阿离都要!”
见叶离那副纠结的小可怜样,众人又是一乐,仿佛将刚才不愉快的气氛给一扫而空了。
定国候坐在上首看着厅中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却没有一丝笑意:“好了,你们长途跋涉的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待到名字入族谱之后便随我进宫拜见皇上。”
“是,女儿(孩儿)告退。”
带着叶离离开正厅,叶离毕竟只是个孩子,不比叶澜玥沉得住气,一见四下无人立马缠着叶澜玥邀功:“姐姐,阿离刚刚做的好不好?”
“好,阿离最乖了。”
“嘿嘿,那是。不过阿离可不喜欢那个长姐,她身上的脂粉味太浓了,远远闻着倒是香,不过靠近了闻那味道太大了,阿离鼻子都快受不了了呢!”说着,叶离皱了皱自己的小鼻子,一副委屈模样。
“你啊,君新柔身上的香粉可名贵着呢,哪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君新柔身上确有香味,且极其清雅,明明是有价无市的香粉,到了叶离嘴里到像是廉价香粉一般。
“哼,反正阿离不喜欢她。”说完将小脑袋一扭,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什么,偷偷扯了扯叶澜玥的衣袖道:“姐姐,小瑶姐姐呢?从进正厅开始就没见到她。”
叶澜玥神秘一笑:“回屋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