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儿上了菜,且为元梅倒了一杯酒,酒水清亮,闻之并不醉人。那厮儿褔了福身,说道:“这是小店的玉露春,适合女子饮用,此酒味美,而不醉人。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元梅淡淡一笑,轻酌一口,看了看那厮儿,点了点头,厮儿也便退下了。
酒饭吃过以后,元梅沐浴后便歇下了。
翌日,元梅将一头乌发挽作朝云近香髻,依旧簪那支梅花簪子,抱着那琴,到有些歌女的样子。元梅出了房间,唤厮儿上了一碗茶粥与胡饼。正坐下,便闻见一阵香风,眼前又飘过一片红影,正是那掌柜。“妹妹好颜色,如今挽了髻,到叫人眼前一亮。现如今到有客人在里间,若妹妹吃完,但凭你的技艺,便可“一曲红绡不知数”。”那掌柜含笑看着元梅。
“不妨,我且问姐姐,你可知一位气质不俗,家中经营茶坊的郎君,我此番来便是寻他。我知他爱乐音,尚且爱乐者愿寻知音。我愿为他奏弹几曲。”元梅低头一笑,仿若不胜娇羞一般,眼底却浮现浓浓兴味。
“唔,我知妹妹的心意了,这人便是沈郎君,”阮娘知元梅并非为女子爱慕之心,琴音尚且大气,未得于此小家心意。但也压下心中疑虑,不去做管,笑道,“他每日便要来此点上一壶酒,就为了听曲。妹妹必得赏识!待到他来时,只需交由我来替你安排,妹妹且宽心。”元梅温柔一笑,轻点了点头。阮娘便去忙了。
元梅吃完,待厮儿收拾了,依旧跪坐在桌前,拿过琴,轻触了几下。眼中有笑意浮现,她知是那沈郎君来了,自昨日所见就已记下他的气息,背负了三世情缘的人,一下子引起了元梅的兴味。尚且观他面相,知是有缘之人。
那白衣郎君径直进了一间房间,阮娘笑迎上去,片刻之后,阮娘掀起珠帘出来,交代厮儿备些酒水。转身阮娘又笑着走到元梅桌前,此时元梅已抱琴站起,面目似有娇羞,“我的好妹妹,那沈郎君如今已进去了,此时你也可宽心了,快去吧。”
“元梅谢过姐姐。”元梅感激的一笑。
绕过阮娘,此时面目却如水般沉静,元梅一只素手掀起珠帘,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进了内室,绕过一架上有仕女图的屏风。见到沈郎君,淡淡一笑。那沈郎面目清俊,未曾戴帽,用玉冠束发,垂下来的乌发如墨。眼中似有淡淡惊讶,旋即便笑了,问道:“你可是刚来的,我从前未曾见过你,先且谈一曲吧。”
元梅点点头,在一桌前坐下,放好琴,绿衣垂地,素手轻抚,琴音闲婉,为上佳音。待到完时,尚觉余音绕梁。此间却觉琴音虽工,却独缺少真挚的情感。厮儿已上过酒水,沈郎君执一酒杯轻酌一口,压下心中欣喜,又放下说:“娘子琴技可谓我见过之人最好不过了,但我闻琴音中缺少感情,实为可惜,”面露惋惜,随即又跪直身躯,略显激动,“但假以时日,琴音中感情充沛,我但闻一曲,便觉无憾了。”
元梅会心一笑,起身拿起琴,福了福身,说道:“郎君明日再来,我尚有一曲。”说完便掀起珠帘离去了。这沈郎望见元梅离去的身影,又仿佛听见绕梁琴音,顿感怅然若失。但想起明日之约,又会心一笑。又喝了一杯清酒,便起身离去了。
到了第二日,这沈郎早早便来了,叫厮儿备下杏酪粥与数样糕点,叫阮娘邀了元梅过去。正待去请,元梅却掀了珠帘进去了,阮娘见机连忙笑着下去了。“娘子还没用过饭罢,权些吃些。”沈郎君作了个请的手势。
元梅应了声,坐下吃了些。用帕子擦拭过,待厮儿收拾了去。拿出琴,身心松宽,轻抚琴弦,有沁骨轻音缓缓流出,仿佛若有水声,又仿佛置身山间,此处却可听出此中情谊真挚,待到行至半段,却有箫声合奏,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顿觉绿意从生,为此情谊相惜。
半晌,那沈郎君怔怔有些说不出话来。元梅收起琴,一双清眸望着沈郎君,说道:“沈郎此时可愿意出去走走,我此番弹奏此曲,观自然之美尚且是最好的。”
那沈郎回过神来,定了定神,“真是好曲,听此曲而无憾矣。好也,确如娘子提议。不
知娘子闺名,我姓沈,字怀之,娘子可唤我怀之。”沈怀之微笑着望着元梅。
“元梅。”
“元娘子可有字?”
“我字飞卿,怀之亦可唤我飞卿。”元梅有片刻失神,她的字正是元浮取的,元浮向来是唤她的字的,她本无名无姓,元正是取自元浮,梅也自是取自她的真身。
此时沈怀之已站起,走到她桌前,元梅亦站起,抱起琴。此间天色尚早,因怀之恐郊外冶游损害元梅声誉,于是提议到护城河便赏柳,正是柳树的好季节。尚有一句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缓缓的沿着河边走着,倒看见那棵被元梅用法术拦腰劈断的柳树,那树桩已发黑,了无生机。红狐与这棵树本是相依共生的,红狐以此树栖身,生长在河边的柳树性属阴,容易招来妖异,红狐周身妖气感染了这棵树。但终究这棵树的妖力太弱,便两妖达成协议,柳树以供红狐栖身,红狐助此柳吸食人血,助长灵力。
“飞卿如此好的琴艺,何以做了乐姬?”怀之转头望着元梅,眼中有点点欣逢知音的跃然。
“我原来师承元浮上人,也是从小便跟从在他身边的,如今他已亡去。我便漂泊在外,幸而尚有琴技谋生。”
“原来如此,我尚且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子,我愿想邀你去我家中暂且安泊,但又怕毁坏飞卿声誉。如今知你境况不好,便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可愿跟随我身边,待得你有打算再离去。”又顿了顿,“我亲人并不在金陵,家中虽有女客。但你且莫嫌弃,我待你如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