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吗?锦幼桐的心猛地抽痛起来。院尊临逝前望向一众孩童时那忧虑眷恋的眼神穿透时空飘忽而来,锦幼桐浑身一震,体内残存的元力瞬间凝聚,他紧咬牙关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
看到锦幼桐挣扎着站起来,欢呼声与嘘声瞬间从看台上的观众中间爆发出来,一次次目睹锦幼桐绝地反击,败中取胜,为其坚毅品格所征服的那些观众不断为他呐喊助威,而对手的拥趸则为他连喝倒彩。
赛台上的两名执裁员对视了一眼,认可锦幼桐倒地时间并未超出规则限制,示意锦幼桐可以继续比赛。
锦幼桐的对手李戈是个身形壮硕的青年,此人乍看上去很胖,其实他体魄非常健壮,皮糙肉厚,抗击耐打,锦幼桐的拳头曾击中他的胸部,感觉就像是击打在棉花包裹的铁板上面。
搏斗当中李戈的拳头虎虎生风,令锦幼桐屡屡吃亏,他本就坚硬的拳头上元力缠绕,或当空砸来,或正面冲击,每次出击都如一柄铁锤般势大力沉,令本就不以力量见长的锦幼桐颇难招架。
看到锦幼桐重新站在对面,李戈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他认定对手已是强弩之末,只要一鼓作气就可将其彻底击败。于是他沉喝一声,以猛虎扑食之势蹿出,抡拳如风向锦幼桐砸来。
李戈这一拳绝对是全力以赴,志在一击致胜。
此时锦幼桐浑身阵阵酸软,他真切地感到自己面临的危机,那不是因为对手有多么强悍,而是恶化的伤情随时会令其身体在与对手的交锋中突然崩溃,甚至猝然殒命于对手的暴击之下。
拼了,与其等死不如拼命一搏!
锦幼桐身体迎着对手的身体撞去,不过他并非是与对手正面相撞,虚晃一下之后,他身形一侧,左肩迎着李戈刚猛的拳风,左脚发力猛地拧身旋转到对方身后,右掌奋力劈出。
幼小之时,锦幼桐就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左手比右手灵活有力,左脚比右脚灵活有力,当然他的右手和右脚的各种能力并不比其他孩子差。
以写字为例,锦幼桐用右手写字工整美观,速度并不比小伙伴慢,但是他一旦左手运笔,跃然纸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典雅洒脱,令小伙伴们望尘莫及。
习练武技之后,他左侧身体既灵活又有爆发力的优势更加显现出来,在与小伙伴对练中经常能出人意料地完成许多高难的战术动作,令对手防不胜防。
事实上在参赛的这些天,他左臂强悍的力量,左腿强大的爆发力屡次令对手吃亏不小,他身体向左旋转、向左跳跃的敏捷也几番助他从对手志在必得的攻击之下逃脱。
嘭!嘭!
两声沉闷的声响,观众惊讶地看到两个人同时摔倒在赛台之上。
就在锦幼桐的身体与李戈的身体交错而过之际,李戈的拳头掠过他的左肩,而锦幼桐于电光火石之间腾挪到对手身后,右手拼尽全力释放出的元力涡流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李戈的后颈。
倒在地上的锦幼桐呕血不止,承受李戈这一拳绝对堪比承受壮汉砸下的百斤铁锤,强劲的力道瞬间加之全身,脏腑上密如蛛网的伤痕上立时溢血不止。与此同时左肩上锥心的疼痛传来,锦幼桐明白自己的左肩骨头必定是碎裂了。
然而锦幼桐也清楚,李戈后颈上遭到自已的奋力一击,没有个三天五天他是爬不起来了,如果是在全盛状态下自己这倾力一掌很可能会要了李戈的性命,好在自己内伤严重且精疲力竭,元力涡流的力度大为减低。
赛台上的两位执裁近距离地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李戈那一拳足以将锦幼桐直接砸趴在地,可是他们却明显感觉到李戈那一拳更像是虚击在锦幼桐的肩上,要么是李戈突然收力,要么是有一股怪异的外力令李戈的拳势偏转。
更令两位执裁不解的是,锦幼桐本来是想正面迎击李戈,而且他的动作都已经做出来了,可是他竟然中途向左腾挪,而且身体瞬间旋转到李戈的背后并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他可是单纯依靠左腿的力量在空中旋转了一周半,如此高难的动作他是如何做出来的?这完全不是他这种修为的少年能施展出来的攻击手段呀!
既然李戈本应一击致胜的一拳未竟全功,那么锦幼桐成功地腾挪到他身后以元力涡流击中其后颈,致其昏厥倒地也就不可避免了。
接下来就要看锦幼桐是否能爬起来了,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两人都不能爬起来,按规则锦幼桐将会被判输局,毕竟他之前已经三次被李戈击倒在地大大失分了。
头沉如山,身软如绵,五内如焚,这就是锦幼桐此时全部的感觉,而且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内视身体的状况了,这意味着自己的元力损耗已近枯竭。
锦幼桐有意识地不断呕血,这是纾缓脏腑伤势的不得以之法,同时他努力凝聚精神力运起伏波心经的功法,以求将周遭的天地元力炼化入体,来恢复体能和修为。
可是他无法达成目的,因为他颅内状况非常糟糕,感知力变得越来越迟钝,刚才李戈那一拳震散了他包裹颅内渗血之处的元力,旧的淤血未能吸收干净,又有新的血液渗出。
这种情况若不能改观,颅脑受积血压迫后必然使感知陷入混沌,这对锦幼桐自身,对比赛的结局,以至他未竟的使命来说都是致命的。
而且,他感到被对方击碎的肩膀处血流不止,鲜血正顺着手臂向下流淌。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身处绝境却孤立无缓了,此时的锦幼桐感到前所未有的悲苦、绝望和无助。
忽然,锦幼桐的左肩传来一阵锐利的刺痛,一股灼烫的火流似乎在那里盘旋了一圈,然后以那里为起始点向身体里汹涌奔去,所过之处都是火烧火燎的疼痛,令他浑身颤栗不已。
接下来又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左肩一阵刺痛之后,一阵清凉感觉从那里生发出来迅速漫向全身,锦幼桐感觉自已就像一根枯树扎入清潭之畔,甘凉的清泉浸润着焦灼的身体,空中有缕缕清风吹拂,丝丝细雨洗涤,更有一双无形之手为他轻轻抚去身心上无尽的伤痛。
两名执裁原本冷漠的目光全部被身体抖如筛糠的锦幼桐所吸引,他们缓缓走过去,闻到空气中散发着血腥与皮肉焦糊的味道。
更加令两位执裁惊讶的是锦幼桐竟然缓缓地撑起身,艰难而又坚定地站了起来。
喝彩声与失望的叹息声同时从观众中爆发出来,锦幼林缓缓举起右手有气无力地向观众席上挥动了几下,便颓然放下。
“这一场比拼,锦幼桐胜!”
执裁刚刚宣布完比赛结果,锦幼桐便步履蹒跚地去领取了五千金霞币奖金的竞金卡。离开赛场,他要抓紧赶回慈幼院,他放心不下那些幼小的孩子们。
在赛场所在的夏南州大校场门口,锦幼桐看到了那张可恶的圆脸,圆脸正皮笑肉不笑地倚在一辆崭新的元力机车前头。
“恭喜锦少入围十二强。”黄定宇拎起瘦长的右腿轻轻地抖动着,“不过我应该善意地提醒锦少,离清债的日子可是没多少天了。”
“多谢费心!”锦幼桐厌恶地瞟了黄定宇一眼,心中暗骂:这混蛋的爹娘是哪根香烧错了地方,才能生育出这么奇葩的东西?脑袋胖得像猪,身体瘦的像猴,真特么是千年不世出的怪胎。
黄定宇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捂住口鼻,脸上露出痛苦而厌恶的表情。
远离大校场后,锦幼桐扯下上衣,露出左肩,本来那里被李戈的重拳击中后骨头断裂的一塌糊涂,现在通过内视他发现断骨都已经完美地重新接合,如果不是那里胀痛不已,锦幼桐甚至怀疑那一拳都不曾来过。修炼之人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感知是敏锐的,锦幼桐精神力修炼方面更为出色,对自身的伤情他自然清楚的很。
他不由想起被击倒后左臂上迸发出的那股奇异热流,定睛向左臂上看去,那里原本有一圈暗紫色的瘢痕,此刻那圈紫色变得鲜丽刺目,恍若镶嵌着一圈绚丽的紫金晶。
那圈紫痕一直在锦幼桐的身上,伙伴们都说那是锦幼桐从娘胎里带来的,说的人多了,锦幼桐自己也就信了,因为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毕竟他幼时曾向院尊求证过,院尊对此也未置可否。
不过,今天锦幼桐对胎记这一说法有了深切的怀疑。
那圈紫痕处生发出的火烫热流瞬间修复了他骨断筋折的左肩,脏腑也不再渗血,全身的疼痛迅速得到了缓解,他再内视颅脑发现那里的淤血业已消失殆尽。
如果这圈紫痕是胎记,那么刚才在赛台上出现的一热一凉两股异流又做何解释,那些危及生命的伤患又怎么会如此之快恢复得七七八八。这些岂是一个胎记所能拥有的神奇力量?如果这圈紫痕是胎记,锦幼桐宁愿相信自己是神祇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