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决堤
冰雪消融，虽是晴天，然而比落雪的日子还要冷上几分。
滨河堰口，上游是几条河流汇流而成的滨河，经过一片茂密的森林，下游滨河平原便是滨河百姓的耕种的地方，每年滨河堰口都会开闸泄洪。
然而滨河水患依旧泛滥，堰口也是不停的修修补补，如今的堰口在比之从前，要显得更为雄伟。
站在下游，看着这高大的建筑，让人感觉到自身的无比的渺小，也让人不由得感叹，渺小的人竟然能够铸就如此的辉煌。
她的身上披着竹意特意为她准备的厚重的披风，乌发全部被衣帽遮住，只剩下一张雪白淡漠的脸。若是没有人站在她的身旁，她这幅清清冷冷的模样，远远望去倒像是只有在雪天出没的雪姑娘。
凤九一身黑色的衣袍，披着黑色的斗篷，勾魂的眸子望着眼前将整条河给拦腰截断的堰口，他指着一处与堰口不一样的地方道：“就是那处吧。我们过去看看。”
任笑笑抱着暖炉站在河岸旁，对着近旁的竹语道：“跟紧我，小心些。”
“是。”
站在堰口，俯视下游，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任笑笑一行人，站在那处与堰口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今年汛期堰口决堤的地方，之后官员们派人用其它石料暂时将它补齐，故而有了今日这番面貌。
“从决口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任笑笑皱着眉头说，说罢，她蹲下来，摸摸决口的石料。
这几日的落雪范围颇大，如今雪水顺着几个支流汇集到滨河堰口，放眼望去，虽然与汛期时的水位还有些差距，但是这样子与丰水期也相差无几，若是再落几天大学，化雪的时候，怕也是一场水患。
堰口上游是涨满的河水，任笑笑的鞋子与裙裾不免有些湿了。然而她丝毫不介意，低着头，纤细的手感受着石料的不同，时不时地皱眉，然后换着另一处，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就在任笑笑低头思索的时候，檀七和凤九下了堰口，去到堰口下方，勘察堰口。
“阿笑。”檀七抬头对着远处的任笑笑喊道，“你下来看看。”
“好。”任笑笑回应道。
堰口修补得并不规整，任笑笑废了一些时间才到达檀七和凤九所在的地方。
“怎么了？”任笑笑走到檀七和凤九近旁，问道。
檀七蹲在地上，摸着手中的堰口基石。哪怕在如此地方，衣衫注定无法保持干净，手中所触亦非金石珠宝，檀七依旧如同在自家庭院中，从容自得，手中的顽石如同是最为稀世的珍宝，而他便是那个挑剔的玩赏之人。
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阿笑，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儿的石料与上边的有所不同。”凤九指着檀七所触的基石，在一旁替檀七说道。
任笑笑听闻，便也俯身，摩挲着基石，起初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然后在反复摩挲后，黛眉渐凝，而后她收手，摊开手掌，似是发现了什么，然而并没有十分确定，于是她转到另一处，继续感受着石料。
“怎样？”凤九看着任笑笑这个样子，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手感确实与上边的有所不同。”任笑笑皱眉，若有所思。
“竹语，从中取出一些。”
“是。”
“我们再上去看看吧。”任笑笑提议。
“也可。”檀七沉吟道，但是他并没有所动作，只是望着眼前高大的堰口，似乎试图看出什么，然后他指着堰口，对着身旁的凤九与任笑笑道——
“你们看，从这一处上去，石料的成色与下面的不一样。”
凤九与任笑笑顺着檀七所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好似有所不同。上面的石料，除了缺口处，是比较新的石料，下面的石料比较老旧。若是不仔细看，只是以为下面的石料是因为年代比上面的旧，而上面新的石料是因为多次修补所造成的。
然而，仔细一想，便会发现其中的疑窦——
年久的石料怎么能比新的石料要经久耐用呢？
这是一个值得令人思索的问题。
可是寻常人怎么关注这等问题呢？若是修筑人员下来，便只会想着如何完善堤坝，反而忽略了其他的问题。
看来，这种问题也只有他们这些“闲杂人士”
“呵。”凤九勾起一抹笑意，神色颇为玩味与嘲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是煞费苦心吧。如今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太贪心，不然陛下不会派我们前来。”
“我们上去吧，取回上面的一些石料，便可回去了。”任笑笑说道。
“嗯。走吧。”
任笑笑一行人回到堰口上，此时的水面似乎比之刚才要多了些。原来只是涨满，而如今似乎已经有没过的趋势，任笑笑的鞋踩在已经变得潮湿的堰口。
此时的他们，正好位于对着河中心的修补过后的堰口上。
任笑笑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行军的经历中累积得到的，似乎后天所得的敏锐直觉，让她能在战场上避过一些敌人的陷阱。
“你们觉不觉得有些奇怪。”任笑笑看着被沾湿的鞋子与裙裾，皱着眉问。
“奇怪？有什么奇怪？”凤九望着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倒是檀七听到任笑笑的问话，也有些警觉，可是他也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他转身问道：“阿笑，怎么了？”
任笑笑摇头，也答不出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怪怪，我们赶紧取些石料回去吧。”她转身对身后的竹语说道，“动作快一些。”
“郡主。”此时的竹语神色有些紧张，似乎忘记畏惧任笑笑的身份，他谨慎而认真地盯着任笑笑水样的眸子，直接说道，“郡主和大人们快些离开这里。”
原本平静的河水，似乎在不安的涌动着。
任笑笑从来便没有把竹语当做是一个普通下人，如今他这番神色，定也是感觉到了什么。任笑笑心中的不安的感觉也逐渐扩大。
于是她心下立刻有了决断：“我们快走，石料过后再……”
“哐啷……”不等任笑笑说完，修补的地方在松动……
躁动的河水如今似乎要迫不及待地涌出。
修补的罅隙开始渗出水来，不一会便如注一般，倾泻而下。
“快走！”竹语喊道。
众人都察觉不妙，立刻往回跑去。
然而——
“哗啦！”
任笑笑只觉得自己身体好似失重一般，她立刻运功，想要踩上已经在空中的石头……
然而，河水却不允许她逃脱，她只是感受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她推开，周身冰冷刺骨……
河口决堤了。
“郡主！”
竹语……
任笑笑看到竹语朝她伸出手来。
意识沉入黑暗前，任笑笑感受一个温暖的怀抱，以及那久违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