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杨关掉了手机一直握在手里,不知怎的,手心一个劲儿的冒汗,车内明明开着空调,体温明明正常,可心脏就是稳不下来,他总是习惯将最坚定的一面展露在外,内心的惴惴不安没有向任何人表达过,而且是越不安表情越自然,有时干脆俩眼一闭,不问世间事了。
二哥看着他的睡脸在小本子上做记录,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后面的各位,悄声说道:“不对劲啊,这个时间段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小源不屑的看着他,“你一天天也是真没事儿干了,我见过爱读书的,也见过爱打架的,但头回听说有人对说媒这么上心的,不是,二哥你不累吗?”
“小源你说这话太伤二哥心了,我是谁?为了谁?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这货唱起来了,岳江捂住耳朵吼道:“行了,跟杀猪似的,说不定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呢,二哥竟瞎猜,看见一对男女在一块儿就来劲了,翰杨拿咱们当亲兄弟,有了女朋友能不介绍给咱们?真是!”
二哥听完不高兴了,“哎哎!你倒生气了啊!那你要没那意思配合我干嘛?”
“我!我……”词穷了,不,是无话可说,因为二哥说的都是事实,“我是为谁好啊?翰杨要真有了,二哥还得退他二十块钱,整个高校界谁不知道我陈二典是什么样的人,不能说一毛不拔吧,也是进出分明啊,没有什么人敢说从我手里要回过钱,但翰杨我不能坑啊,这叫兄弟,没毛病吧?”
小源转过头来,紧缩眉头看着他,“哎?那怎么你收我一百块钱黑不提白不提了?要这么说的话,你也退给我吧。”
二哥背过身去,神游太虚,小源刚想进一步的攻击他的神经,被岳江打断了,“源儿啊,这我得替二哥说句话,你让他找那玩意儿,确实难为他了,我的妈呀,想想都觉得瘆人,你还当真了。”
“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指责我的审美观,怎么了?我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有错吗?难道每个人都爱看长发飘飘,杨柳细腰吗?我黄金源第一个看不上!”
两人较起劲了,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激烈,也没人搭理他俩,戴上耳机,听听音乐,难得休息这么一会儿,睡一觉也是享受,正当两人又到了喊破音的程度时,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就是沉默良久的二哥,“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些!想点事儿都想不好!”
两人歪着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呦呵?你能想什么事?说来听听。”
“那天我是不是只收了翰杨十五块钱?幸亏想起来了,要不还得贴进去五块。”
“你死去!这他妈不就是一毛不拔嘛!”
翰杨听完也差点摔倒,没人能看出来他是装睡,大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听范围内,他的睫毛很长,即使微睁着眼睛也不会有人看到,其实,他也很想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心情的低落导致他没了心情,只想这样一直装睡下去,就像渐渐落下的夕阳,离去是因为还有它牵挂的地方。
抵达目的地,鸣海高校,校长一个箭步冲下来,疾步奔向自己的办公室,他已经无法再见任何人,他只想回去拿车钥匙,早点回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天,大家也已经见惯不惯了。
翰杨习惯性的准备和大家分别,刚要开口却想到了郑婷的脸,是啊,不能再以家里有事为借口赶回去了,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掉郑婷,不,是让郑婷摆脱掉自己这个累赘,翰杨举起的手放在小源的肩上,强硬的让自己笑出来,“吃什么啊?今天!”
小源有点诧异了,他刚想说,你怎么还不回去?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哦……哦,你说吧,想吃什么?”
翰杨想了想,“就去家宴吧,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太贵了。”
小源叹了口气,“我都不耐吃了,真没什么特别的,算了,想吃那就走吧,哎!你们几个!瞅什么呢!走啊!”
二哥和铁腕军队看着翰杨自然的表情无言以对,岳江用胳膊肘搡了搡二哥,“喂,咱想多了。”
“是,二哥失算了。”
家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招牌向世人报告它的身价,这里是富商,官员和平民百姓共同用膳的地方,同时也是每个人确定自己身份的地方,不用说应该也能猜到,就是有平庸无常更有荣华富贵,你可以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吃到一楼的平价菜,更可以以一个成功企业家的身份吃到五楼的天价菜,食材不同,味道不同,服务不同,价钱也不同,这样的地方会让人感到差距感,但却被人们接受甚至追捧,因为平民只要实惠,又有量又美味,环境又那么高大上,还有和可求?
富商聚餐要的是什么?豪气的氛围,简称气氛,菜色是次要的,但在家宴,什么都能得到,价钱虽然贵了些,但要什么有什么,特级厨师做的特色菜,每一道料理都能感受到家的味道,环境更是没得说,每一个包间的装修都各不相同,风格鲜明,美轮美奂,让人回味无穷,流连忘返。
一层层的楼层改变的不只是菜系,更是社会地位,以前,每一家家宴都是有六层楼的,后来国家严禁了公费吃喝,又把一群贪官往下杀了杀,这六楼就成了饭店领导们的办公楼层了。
小源可是少当家的,全国的家宴都是人家的家业,到哪都得是五楼的招待,这间豪华包间里坐着八个高中生没有一个衬得上坐在这儿的,但源少爷的朋友哪怕就是个乞丐,五楼也是照上不误,现在终于明白二哥为什么不离小源了。
这一桌子菜能趁几个钱没人知道,但刚刚菜单翻开的那一刹那,翰杨偷瞄了一眼,那几枚鲍鱼都已经到六位数了,还不算正餐呢,对于平民的他们来说,如果自己掏腰包这就是《最后的晚餐》了。
有人说,鲍鱼牛排什么的还不如一盒方便面好吃,那他准是在哪个景区被骗了,高级的食材加上特级的厨师,难吃就怪了,当然心情差就令说了,比如说翰杨,看他吃饭都难受,感觉嚼什么都跟嚼塑料似的,跟旁边面露天使表情的二哥简直天壤之别。
高脚杯一碰,拉菲一喝,超越小康的生活,再看翰杨,一口闷一杯,他在借酒消愁,殊不知愁更愁,小源急忙拦住,“哎,杨儿啊,虽说是红的咱也不能当啤的整啊,悠着点。”
“没事,高兴嘛,咱们今天幸运抽到了红樱高,避开了正阳高,值得庆祝!来!走一个!”
你完全看不出来这句话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大家都相信他是为此而高兴的,随即共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真是痛快,那可是拉菲,喝得人心疼。
酒足饭饱后,就等时间的流逝了,七点半,再有半个小时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再过半个小时翰杨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现在,郑婷一定已经摆脱了自己,她害怕失望,她讨厌失约,一个两点都占满的男人,再也不会被一句道歉所原谅了。
分针指到正上方,该是证明一切的时候了。
小源搂着翰杨的肩膀将他送下楼,虽然准时准点,但他是第一个走的,二哥最后没说什么,只是把今天下午纪录的那张纸撕掉,自罚了一杯,还说什么,“杨子,你给你二哥的专业上添了污点啊。”
岳江他们本想跟下来,被小源拦住了,原因是楼下待会儿来领导,太多人下去回家会被父亲指责,其实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借口,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和翰杨说两句。
“哎呦,杨子,二哥干了这么多年保媒拉纤的活儿,还是第一回走眼呢,你跟我说句实话,那个人是谁。”
翰杨看着小源的脸,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助,小源也看出来了,带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其实很早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大概是你来的第三天吧,总觉得你隐瞒了什么,当然,个人隐私隐瞒谁都不过,可我总觉得你是有难言之隐,如果不碍事的话,你走你的,咱明天见,如果有麻烦,千万别憋在肚子里,你现在不是当年那个独自一人的蒋沈翰杨了,在鸣海你有三个兄弟,二哥和岳江都属于波涛汹涌型的,虽然没有恶意,但有点事也是瞒不住,只告诉我?可以吗?”
翰杨闭上了眼睛,点头的速度都可以看出他的满心疲惫,“源儿啊,其实……”
最后翰杨拒绝了小源要送他的要求,独自向车站走去,今天之前,坐地铁还是他心里挺期盼的一件事,但现在,越往前越觉得寸步难行,他现在开始懊悔,为什么非得是伊甸园,为什么非得是十七楼,为什么非要是对面,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谁也不再见谁,做彼此的陌生人。
又到了那道斜坡,那根电线杆旁并没有路灯,也没有站在下面等待谁的女孩,只有一个靠在上面的黑影,翰杨仔细确认后,身体一阵颤抖,大脑内一片空白导致他说出了她的名字,“郑……郑婷……”
她回过头来证明了她从未离开,两人对视在一起,在这满月的夜晚。
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