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校尉求见？他有说什么事么？”窦羽一脸疑惑的问了问仆从。
“只说是和今早上寿旗被毁一事有关，事情重大，得当面跟将军说。”
“按理说京城中有贼寇一事应当由司隶司管，为何要来找我一个刚回朝的外职？”窦羽更加不解，“周大哥，你怎么看。”窦羽问到方才的留须文将。
“不好说，城门校尉与我们平日也没打过交道，兴许是因为有什么不敢上报的隐情，有求与我们，不妨见见看看。”
“我是怕。。。”窦羽人有些顾虑。文将打断了窦羽，“羽少你是怕朝中的公公们不好对付是吧。要不这样，公事公办，王成招呼下，前厅接客。这个小子先留在这儿。”文将指了指书呆子，书呆子赶紧点了点头，“我就呆着这儿，哪儿也不去。”
军营中出身的亲卫们做事果然是雷厉风行，窦羽安排了几句，众人立刻各就各的位。少将军和众将领来到前厅依次就坐，城门校尉也被仆从引进。
“下官李至见过将军。”城门校尉向窦羽行了礼，看得出他一脸愁容，大冬天的，官服上竟然清晰的显示着汗渍。
“李校尉，寿旗被毁一事，应当交给司隶校尉捉拿犯人，我等是外将，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呢？”窦羽很平静的问道。
“唉，”李校尉叹了口气，“我已经去过司隶衙门了，可是他们不信我说的话，觉得我是在为我部下的失职找借口。再过五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了，寿旗被毁陛下肯定是要治我的罪的，这时候找借口又用什么用呢？”
他说的有理，窦羽心道，且不说当今圣上的性情，如今朝中掌权的那几位公公就一定不会放过李至，这时候找借口无非是死法不同而已。厅上沉默了片刻，窦羽继续问道：“我军常年在外征战，和司隶校尉素来也没什么交情，也没法替你说上话。。。”
“将军，”李至打断了窦羽，“下官已经准备好死了，但是在下亲眼所见的事，比死更加可怕。”比死更可怕！李至一句话一下震住了众人。“将军在外征战多年，可曾见过妖鬼异人？”
妖鬼么？窦羽被问得十分茫然，转头看着身边的文将周大哥。文将也是一脸诧异，起身道：“妖鬼确实没见过，异人嘛，天下这么大，虽然没见过，但我相信肯定是有的。不知道李校尉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奇事？”
李至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似乎还是非常恐惧自己所见到的事情。“近日因为太后寿诞临近，城门的巡防也增加了很多，我也亲自巡查到很晚。昨夜起了大雾，我看了一圈都没什么异常，正准备回府上，突然一个哨兵说远处似乎有人。我也看了很久，发现有三个白影越来越近。当时我想，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这里，于是让众人立刻戒备，自己马上去巡防营调派人手。可我刚下城楼，就听见上面几声惨叫。当时一下就慌了神，拔了刀赶紧冲上去。”说到这儿李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我再上去时，三名守军一名哨兵全部身首分离，寿旗被划了道叉，三个白影也不见了。”
竟然能在一瞬间飞上城楼并且将四人斩首再消失，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么？窦羽觉得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李至的脸上开始冒出青筋，声音也开始抖动，“当我再次转头的时候，发现有个白影就在我的眼前，他，他的脸上。。。只有眼睛。。。”
什么？！“这不可能！”统军使王成惊得站了起来，厅上众将领无不惊诧不已，开始议论纷纷。李至面如死色，想必那白影的恐惧随着他的讲诉又一次在他脑海中显现。真的是妖怪神鬼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窦羽对这事将信将疑，可李至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在编故事。“周大哥。。。你相信这个么？”
“无比震惊。”周文将没有直接表达自己信不信，“除了毁了寿旗，这鬼影还留下了什么没？难道只是来给太后的寿诞示威不成？”
李至摇了摇头。突然，他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已经被吓懵了。鬼影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我也没有断手断腿。但是在清理那几名守军的尸体时，感觉他们背上似乎被划了一些图案，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现在尸体在哪儿？”周文将立刻追问。
“应该被送去乱坟岗了吧。难道真的有什么？”
“这样吧，”窦羽站了起来，“周大哥，麻烦你跑一趟，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义渠陪我进宫复命，回京了先得把这些做了。”
“是。”先前的外族大汉跟文将行礼领命。
前厅的人分了两拨，迅速的散去。大家都被这惊奇的事吸引了，后堂的那个书呆子竟没人想起。
嬴诗在后堂等了许久，他是天生具有自我调节性情的，刚刚紧张得想尿，现在一个人了，开始放起松来。
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少尘土和自己的尿已经留在裤子上去不掉了，嬴诗苦笑了下，自己当初还是抱着雄心壮志来京城的，没想到自己现在真的和一个叫花子没啥区别了，现在要是找个驱狗的竹棒子，再拿个破碗，说不定比替人写字还容易填饱肚子。那个少将军和各位大官怎么都没消息了呢？自己说了哪儿都不去的，只能在后堂上闲转。后堂是窦家军内部议事的地方，这些武人也没个字画什么的，除了桌子就是椅子。
嘿，这椅子上还有各位的名字。嬴诗终于发现了点打发时间的。首座两把椅子，一个刻着窦羽，一个刻着周翼。想必周翼就是那个好说话的文将了，能和少将军并排坐，这个人应该是军师大参谋之类的没错了，说不定在大将军窦武的时候就已经有这地位了。右首的座位上刻着义渠恭，义渠乃是匈奴的某个分支吧，义渠部应该在战国时期就被灭过一次，后来听说北匈奴王统一草原时被全族屠灭了，没想到还有后人，怪不得会随着窦羽征战匈奴呢？家仇族恨吧。义渠恭的旁边座位上刻的是白靖，想想啊，这个位置坐的应该是那个少年将军，应该超不过二十岁吧，这么年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是个厉害人物。再看看左边，左边和白靖相对的是王成，就是那个统军使。左边首座，诶？这个位置刚才好像是没有坐人的，太紧张了也没注意。这个人叫陆翎峰，起双字名的人很少吧，一般都是表字才用双字，这多半也是个怪人了。
嬴诗把后堂座椅看了个遍，一会儿又无聊了。这么久了都没个人管我呢？要不我出去看看？一个人呆久了，胆子也大了，书呆子冒冒失失的出了后堂。偷偷转了几个回廊，避开了扫地的仆从，这府上竟然一个人也不在。“真是的，说好了让我在后堂等，结果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嬴诗一边四处闲逛一边嘴上抱怨着。将军府确实也不小，兜兜转转几下书呆子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走着走着，发现了一间书房。“我进去看看书应该可以打发不少时间，看书应该不算贼吧。”嬴诗心想，心里还有些犹豫，但是读书人毕竟是挡不住书的诱惑，身体上不由得就推门进去了。
没想到将军府的藏书还真不少，这么多书，要让我全部看完得花一年多时间吧，书呆子光是看着这一排排书名都乐坏了。“等我出去了，得向少将军借几本。”嬴诗还在异想天开。汉朝自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学术已经成为了主流，先秦其他流派的著作世上流传便少了许多，大多数的读书人读书为了挤进朝堂，自然也是以儒家为尊，嬴诗爱书倒是发自真心的爱，“旁门左道”的各类著作他都看得津津有味。以前儒家的书从小就看得滚瓜烂熟了，其他学派的书是想读难求一本，没想到行伍出身的将军府书房倒是什么都有。乐坏了的嬴诗，随手取了几本，靠着书柜席地而坐，认真的看了起来。
沉迷书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了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坏了，一看起书来就投入过头了，要是被人发现肯定把我当贼人了。嬴诗慌慌张张到处看了看，赶紧跑到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