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倭蛊
那是一本古旧书册，上录一个古体书名《大东海物种记》，他记得就是这本，作者烟波客。少熊小心翻到目录，找到一个条目，倭倭诸岛，又翻下去。就见该页有两个粗体字倭蛊，一个插图，画笔粗糙，却异常生动。
子皓也走来，少熊就把书让给子皓看，子皓桌边坐下，就见绘图是一个虫豸歇在一片叶子上，那样貌却跟自己所绘的恶兽十分相像。
少熊说，“这书很老了，担心保留不了多久，婕老师就想把这些老旧的书都用相机拍录一份，留着存档备用，那个时候我跟青翰正在这里，这工作就交给我们了。”
想到青翰总有点难过的，不愿去想，又不忍心就这么舍弃他。这些回忆，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又变得愉悦起来。
那时好像还是早春，朝阳穿窗而入，为了减少湿气，图书室内的窗都闭着，空调却开着，将干燥的新风送入。这里的初春也不寒冷，圣龙雪山或许还在飘雪，但山底的上都城只需再罩上一件棉衫就足以抵御春寒。
婕老师捧来又一摞书放在大桌上，那桌上还摆放着好些需特别看护的书册，窗台边青翰与少熊两个还正拿着相机互拍，婕老师拍着书本说，“这些都是你们的任务。”她穿着白衬衣和紫色的羊毛衫裙，那时也很快乐，她交代两小伙说，“你们要把它们存入电脑，取好名字，建好文件夹，要叫我一找就找着了。”
青翰扭过来，一脸惫懒说，“要是叫我看，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完，只是给它们拍拍照，那还会完不成么。”
青翰可是一个出生在书香之家的孩子，但一看到书就头痛。
婕老师不理会她儿子，只对少熊说，“我信不过他，还是你来负责，午饭时间半小时，午休时间半小时，我负责给你们做好饭，沏好茶，但你要在日落前完成。”
看到少熊点头就回转身，要出去。青翰却跑了上去非要合影，冲少熊说，“快，教授与她的儿子。”
少熊飞快取景按下快门，就有了，那照片也被他收入了交给婕老师的影集里，题名为，“三月三日，早，书房，教授与她的儿子。”
现在，婕老师幸福宁静的笑容，只能到记忆里去寻找了。当时，她优雅的转到书柜背面，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大东海物种记》这书过于老旧，必须一人小心按着书页，另一个人来拍摄。那时，光波闪动落在暗黄书页上，插图上的鸟兽虫鱼都笨拙扭动，青翰俯头看着，忽然间竟饶有趣味磕磕绊绊念读起来。
“倭蛊，仅见于倭倭诸岛之最南小名拿摩岛者。其成虫大如蝼蛄，其幼如蚁。其貌凶暴，其身恶臭，其性狡慧，喜居湿热树林，匿于树心，以树髓为食，至一树枯亡始出。倭人常捕之，施于蛊术，故名倭蛊。能附于人身，专食人脑与骨髓。琉球国，有一士族男子，尝出使倭倭，于倭倭国中为倭蛊所附，归国，数年，一日倒毙，脑颅崩裂，有一大虫率百余幼虫匍匐而出，其状恐不忍暏，大抵精髓为倭蛊所食，脑尽而亡。”
想着那样的惨状，两个人都恶心咧起了嘴巴，青翰说，“唉，讨厌的鬼虫，这么恶毒的东西也有存在理由么？”嫌恶摁着书页两角，脑袋却瞥在一边不看，脸一半落在光影里，一半落在光影外，倒似乎别有一点什么要说的。
这会，子皓也才把那上文字看过，十分嫌恶却忍着。
少熊笑说，“忘了告诉你，这里有个很骇人的听闻，最好别看。”
子皓说，“忘也忘不掉了。”
少熊却赞赏说，“这说明你想像力太发达，画面感大清晰，你忘不了最好，你要帮我画出来。”
子皓又把这书前后看一看说，“这个烟波客最可能是个中国人，再或是朝鲜人、越南人，倭是他们对RB的称呼，RB在大陆的东面大海，所以叫《大东海物种记》，如果是我们遮摩罗人所写，那就该叫《大西海物种记》了。”
少熊说，“上午，我在一个老先生那里，听到了说有这么个虫子，一想在这里书上也翻到过，一个生物学家的书房里竟也有这么一个记录，两相佐证，我就越是相信它了。”又把子皓所绘那卷画打开来对比说，“可是实在不了解，它为何变得这么巨大？”
子皓说，“也许他们是近亲，就像猫科动物中，有猫，有虎，还有猞猁。”
少熊说，“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要繁衍下去，就必须有一个种群，这么大的野兽就藏不了，为什又没有记录，只有这么一个神话一样的东西？”
这样的疑惑自然不是一时半会解决得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