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利自梦境中出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尴尬,似是闯了祸被捉到,偷偷写了小情诗被窥到一般。
若说为什么会觉得尴尬……我瞅了瞅塌边直勾勾盯着我的季卿玄,想说点什么,奈何说不出人话,想报之以一笑,奈何这张鸟脸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高难度的表情。
我沉默了一下,默默地扭过了头。
我晓得我方才从清儿梦中出来的样子被他瞧到了,他定是被我惊到,任谁看到一只鸟在床头凭空出现都会被吓一跳。
只是不得不说季卿玄他不愧是游过三途川的人,面对这般怪异的景象却是不喊不叫,还能气定神闲地盯着我瞧,真是伟哉伟哉。
我正打算转身面不红心不跳地从他眼皮下偷偷溜走时,左爪子猝不及防地被人提起来,我猛回头,瞅见提溜着我的正是面色不善的季卿玄。我一惊,用力从他手中挣脱,跳到一旁的案几上,在他再次捉住我之前,用爪子蘸了墨汁忙在纸上划拉了几下。
季卿玄被我的举动吸引,走过来看我写了何字,诺大的一张宣纸上正中央只有歪歪扭扭的二字“莫动”。
季卿玄果不再动我,随手捞了个椅子坐我旁边。他皱眉看着我,问到:“你是个甚么东西?”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用爪子在纸上划拉着写字。
“吾乃黄泉鬼差,进你夫人梦中一窥旧事,你莫紧张。”
季卿玄方才还波澜不惊的神情猛地一变,随即一把将我抓在手中,我被他抓的骨头发痛,可见他并没有将我写的“莫紧张”三个字看在眼中,他掌心传来的力道,皆是满满的紧张。
“你要带走清儿?”他急问道。
我一边觉得他接受我身份的能力实在快的让人惊叹,不愧是从三途川回来的人,一边使劲的摇头。他看我摇头,抓着我的右手才慢慢松开。
我咳了咳,继续跳到纸上写给他看:“我要捉的是亡人刘煜的魂,他的亡魂被心魔所困不得入轮回,需要引路人。”
他看到“刘煜”二字时眉头皱了皱,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捉住我,不过既然是刘煜的事,便与清儿脱不开关系,事关清儿,看得出他很是关注。
我忧伤地叹口气,看来如今不跟他解释清楚,我是别想出这个房子了,掐个诀让他睡上一睡趁机离开是个方法,不过以后我或许还需要他的一些帮助。我认命地跳到砚台前,用爪子蘸了墨,在纸上写下来。
等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时,日头已自东山逐渐现出,案下宣纸堆了厚厚一叠,季卿玄看我写了一宿的字,如今依旧是精神奕奕,我佩服他。
我展了展翅膀,心想得亏季卿玄他在三途川游过一载,对鬼神之事尚有些认知,解释起来稍微省了些力气。
清儿烧退了些,今日乃是我与炎一大人约好的最后一日。我瞧着愈来愈高的日头心里着急,顾不上酸痛的爪子,又跳上去刷刷地写了些字。
我写的是“我听闻你府上有高人赠的宝物,因着那个宝物刘煜的亡魂才无法进来,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须得让刘煜与清儿见上一面,你能不能把那个宝物先拿走啊?”
季卿玄看了一会,皱眉摇头道:“不成。”
我急了:“你作甚这般小心眼,刘煜他如今不过是一缕怨魂,你还怕他抢了清儿不成?”
他叹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你说的宝物乃是我府上代代相传的明珠,轻易动不得,父亲也不会允许。“
我失望地蹭了蹭爪子,知道继续与他说下去也是无益,我长久不在凡世生活,差些忘了凡人们最仔细这些所谓的宝物,尤其是这种代代相传的宝物,问他们要宝物还不若直接要他们的命。殊不知他们代代相传的这些宝物,或许只是哪位仙人玩腻的一颗石子。
我只好无视季卿玄,扑腾了几下翅膀从窗口飞出去,如今我晓得刘煜不清楚的过去,需得找到他将他带过来见清儿一次,至于那个能避妖魔的宝物……走一步是一步罢。
刘煜还在那棵树上,我开始怀疑他与那棵树有什么颇深的渊源,能使得他在这里一蹲便是再也挪不了地。
我落在他身边,他似浑然不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盯着的方向瞧去,正正能瞧见淳郡王府。我心中了然,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莫在巴巴地瞅着了。随我去见她。“
”谁?“刘煜终于回过神来,皱眉看着我。
”还能是谁?“我用爪子勾起他衣领,将他带离那棵树。
”自然是见你最想见的人。“
……
我在路上将我在清儿梦中所见一股脑儿都告诉他,按理来说他当是有所动容随我来见她才是,但刘煜一路上极为不配合,我很是奇怪,想见清儿的是他,不想见的结果也是他。他有时间犹豫徘徊,我却是没有,只能一路死拽着他硬生生将他拽回王府。
我二人终于站在王府门前时,时辰早已过了正午。
我埋怨地看着他,他也是幽怨的看着我,半晌叹出一句:“你活了这百些年,定是没有与谁相好过吧?否则也不至于这般……”他剩下的话没有说,我却意外的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我离开凡世的时候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他们这些复杂的情情爱爱的事情我怎会晓得?
我脸一红,羞愤道:“关你何事!”
他没理我,正正地看着面前朱红色的门道:“来都来了,你总该告诉我如何进去吧?”
我点点头,正色道:“既然那宝物不是凡品,定有与凡物格格不入的地方,凡人瞧不出来,我却是可以,我去寻一圈带走它你就能进去。”我瞟了一眼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安抚地拍拍刘煜肩膀补充道:“你莫急,在这里等我回来啊,我很快就回来。”
刘煜不领情地拨开我的翅膀,道:“我不急,倒是看你挺急的,那宝物定有人把守,你去盗人家宝物,可别丢了性命才是。”
我感动地点点头,知晓他虽摆着一副臭脸,说出的话却是关心我的,看来这几天没有白打交道。
我简单道了个别便翻墙飞了进去。
季卿玄家的宝物着实不难找,全府上下唯一有些仙气的便只有书房的位置。戏本子上常讲有刺客之流夜闯官吏书房,总能寻出来些重要的物什,或账簿或机密信件,书房里面寻见宝已成戏本常有的桥段。如今季家连传家宝也放在里面,戏本诚不诓我。
我落在窗前啄了个洞向里窥去,一眼就发现了所谓的宝物。
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大大咧咧地被摆在柜子上,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宝贝似的。
我有些失望,还当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不过一颗沾了仙气的珠子,前不久我在炎一大人房中还打碎了一颗,大人他瞧见连罚我都懒得罚,如今到了凡世,竟然翻身当宝物了。
我慢慢悠悠踱进去,飞到柜子上左右瞅了瞅,伸出爪子握住那颗夜明珠。
盗取明珠的过程顺利的很,我满意的瞧了瞧那颗珠子,正打算飞走,右腿却不知被什么突然扎了一下,半边身子迅速麻了起来,不知何处发出轻轻的“铮”的一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书房瞬间挤了好几个人,为首的自我爪下夺过珠子,同时一掌将我拍出书房。
我在半空被震的吐血,一边嘴上吐血一边心里吐,那一掌给的太狠,差些将我魂魄自鸟壳子中拍出来。我一面强称着意识一面暗暗骂自己:“十一你是没脑子吗!那样重要的东西会明晃晃摆着等你偷吗!定是有暗器啊暗器!多经典的桥段啊你竟然记不住!”
我重重落到地上,方才还在我跟前的那几人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头顶上方落下来的一只脚,心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