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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李氏双株 妹妹篇二

这一场的打击,对李念红来说,可是一场天人交战。向来是家里的小公主的她,什么时候被这么羞辱过?就算是平常老百姓家的孩子,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委屈,何况是一个集关爱于一身李家小小姐呢?

妈妈沈玉燕整天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李念红,不停地劝导,不停地解释,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照顾,总算使李念红平静下来。为了孩子的安全,更为了看管好没有一点保护能力的丈夫李宝云,沈玉燕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把自己和丈夫李宝云,小女儿李念红,还有小儿子李念国四个人绑在一起,大家同进同出。孩子们的叔叔五少爷李宝根,虽然有残疾,但是神志清楚,沈玉燕再三提醒他,不得离开自己的房间。吃的饭沈玉燕会送过来,要什么等沈玉燕来的时候告诉沈玉燕。

这段时间李念慈和李念恩也不好过,李念慈由一个人民教师变成了一个阶级敌人,不能再当老师,也不能走上讲台。校长算是格外开恩,让李念慈在学校当一个校工,每天扫扫地,整理教室。李念恩在粮站的工作也没有了,不但不能记账,而且连最累最苦的搬运工也不准他干。他只好成为一个天天要下村子的催粮员,一天到晚看大家的白眼不说,而且还要听村民的谩骂声。

这段时间因为不能再敲铁,李宝云的情绪也不稳定,好几次想要大叫大嚷,都被沈玉燕阻拦了。一次李宝云晚上睡不着,想冲出去走走,担心丈夫出去之后有危险的沈玉燕,为了阻拦李宝云,被李宝云狠狠地咬了一口。从此沈玉燕的左肩上留下了一个永远不能消退的牙印。

运动对于李念红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小运动每年会有几次,他们一家人游游街,挨几句大家不痛不痒的批评。大运动一两年一次,他们一家人会被当成反面典型,到附近村里挨批斗。大家的行头都保管的很好,妈妈沈玉燕的旗袍和化妆品。爸爸李宝云的地主长衫和瓜皮帽。大姐李念慈的一身洋装。大哥李念恩的外国西装。二哥李念祖的少爷装。四哥李念国的清朝辫子装,当然还有自己李念红的公主装。这些行头有的是自己的,有的不是李家的。像爸爸李宝云,一生之中从来不穿长衫和戴瓜皮帽。李念祖和李念国也不穿少爷装,更没有留过长辫子。只是几年过去了,李念国和李年红都长大了,原来的衣服穿不下了。李念国的简单,帽子上加以根本来就没有的辫子,穿哥哥们以前的衣服就可以了。李念红的公主装却成了问题,当年离开上海的时候,姐姐李念慈已经成年,没有带走可爱的公主装。就算带了,李念红也是穿不上。妈妈沈玉燕只好亲自动手,修改李念红的公主装。这件衣服一直穿了七年,终于在也改不了了,只好放弃不穿了。

李念红没有上过一天的学,所有的知识都是妈妈沈玉燕和姐姐李念慈暗暗教李念红的。直到有一次李念红一家人去外地挨批斗的时候,天真的李念红看见台上标语上的错字,错口说出字写错了的时候,大家才知道李念红认识文字。渐渐地大家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沈玉燕,沈玉燕一边接受批评教育,一边暗中教导孩子们读书写字。李念红和四哥李念国就是这个流动班级的正副班长,每天监督大家练习和交作业。

一九六六年,刚刚过了十九岁生日的李念红,遇上了史无前例的特殊时期。不光李念红一家人,几乎所有的人都经受了这次运动带来的冲击。好多人失去了亲人,好多夫妻被迫离散,好多的孩子离开了父母,好多的朋友从此反目,好多不认识的人因此而结下深厚的情缘。李念红的一生也因为这场特殊时期而改变。

运动刚开始的时候,造反派企图内部打开缺口,利诱和威胁李念红和李念国揭发自己父母的罪行。一个工作组的领导为了挖出沈玉燕的罪行,竟然许诺李念红,要是李念红揭发沈玉燕的隐蔽罪行的话,李念红不但可以获得自由,更可以参加工作。当时李念红不心动是假的,这种机会对于李念红来说,是多么的可贵。一边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人,一边是美好的未来,李念红犹豫了好久,最后她没有说话。因为亲情太重要了,再说她也不知道妈妈的过去,更不知道善良的妈妈做了什么危害国家的事情。“生是一家人,死也是一家人。”这句妈妈沈玉燕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李念红几乎早就会背了。要李念红和自己的家人断绝关系,几乎等于要了李念红的命,李念红失去了家人,就变成一无所有的人。

这些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家人,却是坚定地在一起。有粥喝粥,有饭吃饭,一家人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他们的团结令工作组无从下手,更令一些老百姓怀疑。为了能有突破,为了把案子定成铁案,工作组想出了一个狠招。先是将这家人的主力李念恩和李念慈两个大哥大姐外放,要他们下偏僻的山村劳动改造。然后将李念祖发配到边疆,美其名曰“支边”。留下了上了年纪的沈玉燕夫妻,还有刚刚成年的李念国和李年红,继续接受组织的调查和审问。

一九六九年春,李念国在妈妈沈玉燕的暗示下,主动去老少边穷的地方“支农”,为的就是干一点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不再继续接受没有止境的审问和询问。沈玉燕一家人,身边只有一个小女儿李念红在他们身边了。沈玉燕不是没有想过,也放李念红出去。但是李念红毕竟是自己的小女儿,沈玉燕不舍得,更不放心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没想到留在身边的李念红依然没有躲过这场运动带来的灾难。

一个胡说八道的老太太,为了给自己的光棍侄子说对象,竟然欺骗李念红。说李念红的出身不好,不但不能工作,将来连对象也说不上。不如狠一狠心,嫁给平下中农,这样一来自己的出身变了,而且对自己的父母有利。一向来孝顺父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好过的李念红竟然相信了这个几乎是没有一点依据的谎言。为了爸爸妈妈能够不再受苦,李念红答应嫁给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十四岁的大龄青年。

当沈玉燕知道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已经拉着李念红和自己的侄子见了面,开了结婚介绍信。沈玉燕就想阻拦也完了,沈玉燕真的很伤心。她怪自己没有看管好李念红,更怪李念红没有长脑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话。

嫁给一个没有出息的老光棍也就算了,李念红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但好吃懒做,而且喜欢喝醉酒之后打自己的老婆。李念红这个小姐可苦了,不但要伺候这个男人,更要爱这个男人的打骂。沈玉燕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沈玉燕不但不能帮助自己的女儿,更连去看望的权利也没有。

李念红大着肚子还要下地劳动,回去之后还要挨老公的打骂。村里的人都说这个女人命苦,也有说这是这个女人的祖先没有积德的后果。李念红也想不通,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自己和家人并没有做错事情,自己的妈妈沈玉燕在上海救助过这么多的老百姓,怎么会得到这种报应?

李念红和这个男人生活了七年,为这个男人生了三个孩子,为这个没有温暖的家支撑了七年。男人依然好吃懒做,家里照样一样的贫困。

特殊时期结束了,但是沈玉燕一家人并没有马上得到平反。但是看押沈玉燕一家人的人走了,沈玉燕至少能够自由走动了。

沈玉燕首先去了小女儿李念红的家,看见了忙碌的女儿,还有那个躺在床上不起来的男人。沈玉燕大怒,拉着李念红还有三个孩子离开了。那个男人竟然一点也不着急,让人带口信给自己的老婆李念红,要她回来给自己煮饭。依然把自己当做什么大老爷,没想到沈玉燕从此带走自己的家人了。

沈玉燕做通了女儿李念红的工作,正式向当地政府提出离婚。当政府办公人员,看见李念红身上层层迭起的伤疤,还有证人的叙述。大家都为李念红感到委屈,都纷纷指责那个男人的行为。刚刚恢复工作的一个老大姐,看见后鼓励李念红和这个男人离婚。

这个男人真的不要脸,不但不肯离婚,而且要告李念红。这个好吃懒做的男人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还以为是造反派的天下,继续喊着造反口号,要打李念红。他当然被一边的工作人员扭住了。

认清了事实,知道自己所依仗的靠山没有了的男人,马上一变脸,一边哭一边说自己不能没有老婆和孩子。可是大家已经认清了这个无赖的嘴脸,不在同情这个男人。

最后男人和李念红离婚了,三个孩子都判给了李念红。因为男人不要自己的孩子,理由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要这些小崽子有什么用?除非你们再帮我找一个媳妇。”

李念红带着孩子们,终于离开了那个给自己带来莫大伤害的家。从此过上了开心的日子,孩子们也开始有了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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