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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话 二零二五

他睁开了眼睛,周围很黑,只有床头一盏忽闪的小灯,里面插着一个老式的黄色灯泡,灯泡散发着长久没清理的灰尘被烤焦的味道,并伴着灯丝长时间燃烧而发出的嘶嘶声。有两只飞虫围着灯罩无规律地飞着,不时地撞向灯罩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上身被绷带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而且手脚都被皮带固定在了床上。

“我还活着!”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环顾四周,由于光线很暗,他并不能清除地看到周围的一切,即使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这里似乎很久都没人居住过,没有窗户的墙壁封锁了这里的空气,空气中有很重的霉味,想必墙壁上应该布满了霉斑,墙角上应该有一个换气扇,偶尔会发出呼噜噜地响声,证明着它的存在。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床头的一盏昏黄的灯,以及墙角处放着的一个小圆凳。

他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却被一阵剧痛弄的脸都皱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重,像是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在咚咚地用力跺脚,鞋子踏在钢板上,钢板也发出哗啦哗啦地怪声,仿佛无力支撑那个人的重量要坍塌下来。

声音渐行渐近,终于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钥匙插进了锁孔,一声轻轻的咔嗒,门开了。

室内昏暗的光线并不有利于辨别人的面孔,不过走进来的这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胸前还挂着听诊器。显然他是一个医生。

他站在墙边,让自己上半身隐藏在阴影之中,他看着醒来的病人,说:“你的伤大部分都治好了,因为在路边捡到你,对于身无分文的你来说医院的治疗价格太昂贵了,而且我也没打算帮你垫付医药费,再加上我本身也算半个医生,所以就帮你把伤口缝合了。”那人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脸终于出现在了微弱的灯光下,浓密卷曲的头发遮盖着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看起来像弹簧般的络腮胡子随着说话一动一动的,“你遭到食种的袭击了吗,你和食种是什么关系?你的伤口应该是他们造成的。”

床上的病人沉默了好久才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食种?”

“我对他们的了解要比你多的多。”医生从角落里拎了一个小圆凳做在了床尾,他伸手摇动着把手,床的前边部分慢慢立了起来,“应该说我很专业。”

“恩这下舒服多了,要是能把手脚都松开就更好了。”

“那个是让你更快愈合伤口的辅助设备,暂时还无法帮你卸下。来吧,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心情好的话也许能给你提早松绑。”医生顿了顿说,“你应该和食种有密切的交往,否则以他们的性格是不会留你一口气在的,而且还把你送到肯定被我们发现的地方。”

他心中一惊,印象中他是在人烟稀少的高速公路站被食种袭击并抢去了女儿,然后以为自己肯定会这样死掉了,难道说他们后来又大发慈悲地把他接走送到了市区里?!

“什么叫‘把我送到你们肯定能发现的地方’,你在什么地方找到我的?”

医生挑起眉毛,说:“貌似你不喜欢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呢。”医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说,“方哲……我去查过你的资料了,根本没有你这么个人。”

“反过来就是说,你已经被确认死亡了。”医生说。

“怎么称呼你,医生?”

“杜逸绅,叫我老杜就好,可以称呼你方哲么,想必你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新的有创意的名字。”

“杜逸绅,谢谢你救我,但我对你问的问题没有办法回答,这些牵涉到我的个人隐私。”

“我看你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立场吧。”杜逸绅站了起来说,“你要是和食人族有联系,想必也了解食种危机调查解决组,我就是小组的成员。”医生拿出一张灰色的卡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我的女儿被他们带走了。”

“这……就没了?”

“没有了。”

“你要配合组织,这样才能早日康复走出这地下室!”

方哲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告诉眼前这个陌生人太多的信息,而且眼前的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保护人类不受食种威胁的“食种危机调查解决组”的成员的话,就更不能告诉他自己的故事了,如果当人类的组织知道食种与人类的混血儿存在于世,必定引来一场血腥的种族厮杀,所以只能捏造一个故事了。

“我的妻子在三个月前失踪,而警方并没有找到人也没有确定死亡,只是说有可能是离家出走,还问邻居我们夫妻的关系怎样。我的妻子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如果是死亡,却连个尸体都没有找到,所以我自己开始了调查。慢慢的我发现了一个新的,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异种——食种。食种伪装成真正的人类生活在人类当中,每个食种都有自己的领地,根据这条线索,我查到了管理我居住地的那个食种。就在一个月前我查到了证据,是他带走了我的妻子,我原本是想杀掉他的,却发现他们异常强大,像怪物一样。一周前,他突然出现在了我女儿幼儿园的门口,我知道事情不妙了,于是我带着我的女儿逃离那里,只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带走了我的女儿。”

短暂的沉默后方哲问:“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郊区废旧的建筑垃圾场,也是食种的食场之一,如果我们再去的晚一点,你就会被大卸八块了。”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我是在路边遇到他们的……难道我的记忆出错了?”方哲说。

“其实你的身份证注销日期是十年前的8月。”

“那怎么可能,我6月份用的身份证办理的签证,怎么说十年前就注销了呢?”

“你说的是几几年的六月份?”

“2015年6月。”

杜逸绅严肃地看着他说:“你的女儿应该是十年前失踪的……你的身份证也是在你们一家被确定遭遇食种袭击时注销的。”他顿了顿才说,“现在是2025年7月28日。”

杜逸绅站起来走到了门口,背对着他说:“兄弟,欢迎回到人类的世界。”

“你说什么?2025年,这怎么可能?喂……”方哲的声音被关门的声音掩盖了。那个诡异的医生就这样风也似的消失在了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后,留给了他无数的问题。

2025年7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昏迷了十年之久,还是……我失去了这十年的记忆?又或者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让我失去了这十年的记忆?十年,已经过去十年了吗……方哲躺在床上焦虑万分,十年过去了,自己失去女儿已经十年了……而自己在这十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方哲努力回想着,但记忆只有最后的那一幕,女儿被抢走的那一幕,自己无力地躺在地上,就那样看着他们带走了自己的女儿……

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杜逸绅顺着旋转的铁制扶梯来到了地上一层,他绕过一些杂物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小屋。小屋里背对他坐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屏,显示屏上正是方哲所呆的地下室。

杜逸绅坐到那人旁边说:“陈队,他似乎没说实话。”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说,“他说是带着女儿出来躲避食种的攻击,最后女儿被食种带走了。这些到是实话,但为什么只带走了他的女儿却没有带走同是人类的他这一点很奇怪,而且也没有杀掉他。还有,他所说他妻子失踪的时间和咱的记录对不上。”

见陈队没有说话,杜逸绅又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被其他人带走了……这十年中应该发生了什么,在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还很新,应该是刚受到食种的袭击,那么这十年来他究竟生活在这么地方,而且身上有那么多食种造成的伤疤?难道说他这十年生活在食种之中?”

陈队面前的烟灰缸里七七八八地塞满了烟头,他靠向椅背,看着屏幕中挣扎痛苦的男人说:“这个人身上藏着好多的秘密啊……不过貌似他真的是十年前失踪的那个方哲,他们一家全部失踪的案子在当时的食种危机小组中还是很轰动的,那时咱们对食种还知之甚少,确定为食种的通缉者也很少,而且没有一家全部遭到食种攻击的事件发生。当时他所在的地区还算太平,但自方哲的老婆失踪前一天,那一地区突然聚集了相当数量的食种,像是一夜间周围的食种都来到了那里,像是在聚会一样。而且从他老婆失踪到他们逃离那里也就一天的时间,根本没他说的那么长。随着他们的失踪,那些食种也像完成使命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队吸了口烟,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被通缉在案的食种出现在同一地区。除了那些被通缉的面孔,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被通缉仍然伪装成人类的食种出现在那里呢……”

“陈队,他似乎失忆了。对于这十年中所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杜逸绅说。

“不知道他是有意隐瞒这十年所发生的事情还是真的失忆了……”陈队慢死条理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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