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跑来几个人,试图搬开门栓,楼下已无甚守城兵士,眼见他们就要成功。”唐榷铭焦急地向卢相如道。
卢相如听言,扔下弓箭,飞身跑向城下,对唐榷铭喊:“带两个兵士随我下城!”
且说卢相如纵身向楼下飞奔之际,安梓涟带着曲昔扉等几人已从城内闯至门前。此次战役,虽然唐榷铭从各个方位调集了兵力集中在西城,不过面对晋国大军,仍然是一场以少敌多之战。故而在城内,楼下的守士歼灭急袭分队以后,纷纷登上城楼支援,集中力量对付城外的进攻力量。城下几乎没有留守兵力,这才让安梓涟一行人抓了空子。
如果严观则的计划顺利,破城可如泄洪之势,本也无须安梓涟再从城内里应外合,只待严观则进城,与他会和即可。岂料安梓涟在城内关注战势许久,渐觉不妙,大军久未攻入。又见城门紧锁,城内调兵部署紧张有序,大量兵士赶往前线。安梓涟默等,如坐针毡,情急之下带领几个部下四处打探消息。
安梓涟道:“形势不容乐观,严公子迟迟未能破城,可见事态有变。”曲昔扉忙道:“那我们可怎么办?!!”安梓涟道:“静观其变,寻找机会。”然后又在城内转悠了一大圈,安梓涟已经发现城下防守失缺这一大漏洞。心中暗自权衡,凭借自己这几个零散人手,要想撬开大门,却无甚把握可言。
踌躇不定之间,又见兵士向城上搬运火石箭矢等武器,补给充沛,士气正盛。遂下定决心冒险一试。
她命手下几人冒充逃难庶民,拥突到城下仅有的几个兵士面前,随即出手,放倒兵将,急奔到门闩下。
那城门巨大,门闩自然也不同民用一般易于取放。平日里早晚开关城门,都需要多名男丁将士齐力搬运。梓涟等几人合力扛鼎,门闩才开始松动。城下几个兵士誓与城共存,带伤爬起来,又和梓涟几人交手周旋了几个回合,略作拖延。是时已有城下负伤兵士赶上城楼上报。
卢相如飞奔下楼,心急如焚,他心里清楚现在城下只有寥寥数人的兵力,如若敌方打开城门,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豫州城不日将落入敌手。如此想来,真想迅速从十几丈高的城楼飞下去,以解燃眉之急。
三步并作两步已经不够快,他起身右脚蹬住石阶侧墙,身体即刻向左斜方冲去,这样越过楼梯转角,踏在对面墙上狂奔几步,当真是飞檐走壁!背后也是武家出身的唐榷铭都落下好远。
卢相如下得城来,看到仅有的几个将士已被安梓涟一行人摆平,几人正在挪动门闩,情势可谓千钧一发。而此时卢相如虽然赶到楼下,距离他们却还遥远,情急之下,一边极速靠近一边大吼一声:“住手!!!”
远处安梓涟略一停顿,审视黑衣蒙面的来人,即刻命令手下人:“快!!加把劲!!搬下来!!”她知道,他们仅有的机会也就在对面援兵到达身前的时间差之间了。她一定要抓住机会,一定要让严观则进城,至于自己的结果会怎样,这无关紧要,但是她一定要帮严公子实现夙愿。
门闩渐渐移动,加之城外有攻城外力推动,门闩虽然还未掉落,却已斜靠歪挂在门上,城门双扇之间露出一道细微的门缝,城外火光直射进来,照在安宁的城中,显得格外刺眼。
卢相如轻功直冲门前,此时却还未到。他索性途中抽身捡起一根绊马索,凭借扎实的内力将锁链一头抛出,只听锁链一端哗啦啦飞将出去。安梓涟正欲掀开摇摇欲坠的门闩,锁链前端已经飞到身前,链端运了卢相如非凡的内力,力道沉稳,正砸中左臂,安梓涟“啊!”地一声摔倒在地。
曲昔扉见此时正是自己立功的大好时机,迅速冲上前去拨动门闩。远处卢相如挥动铁链另一端,横扫曲昔扉,大力拍击曲昔扉腰间,曲昔扉踉跄倒下。
此时铁链前端力势渐微,卢相如抽臂收回铁链,人已快到门下。他紧攥铁链中部,两端甩开,击倒余下数人。要说安梓涟带来的这几人里,也就只有她和曲昔扉可以将将与高手略作抗衡。现在卢相如已到门前,再试图开门也是无谓之举,只有两人合力先解决掉卢相如,才能再议开门之计。
安梓涟和曲昔扉两人一齐冲将上去对卢相如出手,卢相如甩开锁链两端,她二人一人侧身,一人下腰,躲开卢相如的出招。
待下一次铁链飞出之前,安梓涟恰是转至卢相如面前。曲昔扉在卢相如身后,能有偷袭的可乘之机。梓涟对曲昔扉使了一个眼色,曲昔扉会意。安梓涟使出浑身解数,正面进攻卢相如,让其无暇他顾。
别说这安梓涟若真的孤注一掷,倾其全力,还是够卢相如对付一阵子的。卢相如只得将铁链两股并做一股,甩开用作软刀式的招法。
曲昔扉在背后的黑手已经靠近,卢相如有所察觉却无空抽身。直到近身数尺时,卢相如腾空跃起,空中打旋子飞腿,锁链打开横转攻其二人,她两人又受一招,倒退几步。卢相如落地,锁链旋转,由头顶揽至腰间。心里苦笑道:我虽自小习武,十八般武器尽皆了解,不过这链子、星锤之类可是没专门练过呀。没想到今天这关键时刻,竟然考验起我使用链子的身法来了,不知还能力战几时。一边想着,又一边与二人周旋。
正在此时,唐榷铭和几个兵士已经赶下城来。卢相如如久旱逢霖,向唐榷铭大喊:“快让士兵把门堵住!!“说完就有几个小兵紧急跑去,锁紧两道门闩,把歪斜的门闩牢牢卡进槽内,闩紧扶正。
唐榷铭见防门之患已解,卢相如这边以一敌二畅战正酣,便过来帮忙。才战两三回合,曲昔扉心思暗动。她想:以这蒙面人的武功,以一敌二尚且有优势。现在又来了一个帮忙的。看这位帮忙的甲胄,还不是普通士兵,她们二人未必敌得过对方两名男子。再说此来本意是想开门,现在明显无望,再战下去,只是输得较惨和输得更惨的问题。再凭借她的观察,这位蒙面人方才使用链法,这并非他最精通的兵器,只是刚才碍于情势紧急,不得已而用之,于此情形之下都占上峰,现在来了救兵,蒙面人尽可俯拾地上散落兵器,她和安梓涟二人是断然没有得胜可能的。
想到这里,曲昔扉边御敌边环视四周,她向唐榷铭运力虚晃两招,纵身跃上急袭队留下的一匹战马,飞驰而去。
这边留下了安梓涟一人苦战,两位高手合力,安梓涟已显疲态,不出十几回合,安梓涟便被制服。几个兵将过来将她羁押,她满心不服,道:“今日严公子出师未捷,他是不会放弃的,且待时日,再看胜负。“
唐榷铭哈哈一笑,道:”看来你确实是他同党,带下去,等待审问!!“
从旁士兵将她押下,卢相如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透过蒙面的缝隙,一直看着安梓涟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深意。
朝阳已经升起,豫州城下烽烟狼藉。晋国的大军尽皆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残败战场。
此次晋军损失重大,士气大跌,短时间内是无法重整旗鼓,骚扰燕国边城了。
城内所有经此一役的兵将打扫完战场,傍晚都在将军府内凯旋庆功,城内的百姓杀猪宰羊,拿来家中最珍贵的酒菜食粮犒劳三军将士,感谢他们守护了自己的城市,保卫了自己的家园。庆功宴上的将士个个意气盎然,酒光满面,有的划拳,有的劝酒,好不热闹。
唐榷铭立了首功,不少将士过来敬酒,唐榷铭欣然受之,喜笑颜开。
卢相如又换回了布衣装扮,坐在席间略饮了两口薄酒,低头把玩着酒杯暗自思量着什么。他离席从府中出来,只见城中月光淡然如水,倾洒在万家屋顶,其间阵阵蝉鸣,一如许多年前的邺束城内景象。
“月之如霰,人之如见,茫茫两思何以念…”他独自这样吟着诗,身后唐榷铭出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卢兄?”他让晚风吹着自己红彤彤的微醉脸庞,对卢相如说:“卢兄,这次你可算是立了大功啊,过几日,我进京述职,你,随我一同去!!”
卢相如回头,道:“进京?过几日,你要去邺束了?”
唐榷铭说:“是啊!经此一役,进了京皇上必然大加奖赏,到时候封官鬻爵,你的封赏也是少不了的!!”
“官爵么?”卢相如低头略作苦笑,没有再说出后半句:官爵他是不在乎的。他只是又抬头看看天涯与共的明月,道:“不过这邺束城,我是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