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长毛爬行怪率先发动了攻击，完好的几根手臂像是离弦的箭，奔腾的战马一样疾驰向瑞奇。瑞奇不闪不避，如同没有看到这一期，任由黑色的浪潮把自己淹没。
明明黑长毛爬行怪才是攻击者，但它却像是被攻击者一样，神色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预备收回攻击——它的每一根触手都是珍贵的，虽然能够再生，但那也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攻击建起的烟尘慢慢地散开，瑞奇站在原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反而是黑长毛爬行怪发出了凄厉的叫喊——不可能！这……这已经超出了它的常识。
怎么可能有人正面吃下它的攻击，甚至，单单是反震之力，就直接震碎了它的尖刺。
“瑞奇”显然不关注黑长毛爬行怪此刻的震惊，被血脉强行拔高的实力，甚至可以被划入黄金阶——当然，这只是单纯从身体素质来说，意志力和战斗素养这方面，瑞奇依然保持着不入流的战斗方式，但有时候，阶位的差距，能够磨平技巧的优劣。
瑞奇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抬起了手臂。因为极端快速的速度，剑身甚至都发出了哀鸣。
简单粗暴，毫无技巧。
瑞奇就这么直接跳跃，举着剑，像是切西瓜一样的，试图将整个怪物的身体切成两半。黑长毛爬行怪显然是意识到了对手的意图，它又惊又怕，带着几分疯狂，挥舞着触手试图阻拦瑞奇。
它显然是忘了，刚才的全力攻击所造成的后果。
这种挣扎和螳臂当车没有任何差别。像是切开果冻一样，瑞奇的身形没有任何颤抖，直冲冲地劈斩而下，黑长毛爬行怪的哀鸣戛然而止，因为它的喉舌已经被敌人斩断了。
在战争中也能横扫一切的强大怪物，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众人敬畏地看着瑞奇的背影。
瑞奇的那一双黄金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过战场，他先是看向加斯提亚，灰眼的战士震惊地看着瑞奇，目光落到瑞奇的右手手臂上，那里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王冠纹身，正在发着光，由于角度的问题，只有加斯提亚一个人看到了。
瑞奇的目光在加斯提亚的脸上没有停留一秒，随即转向维克多，乌娜卡，以及许多居民身上，人们寂静地看着他。最后，瑞奇注视着晨曦之主的雕像。在日光的照射下，那雕像似乎是对瑞奇点了点头，但似乎又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瑞奇眼睛里的金色陡然消失，他身形晃悠了一下，随即栽倒在地。
※※※
瑞奇感觉到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自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灰色的空间开始，他就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梦中的一切都像是水中倒影一样朦胧。只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匆匆瞥了瑞奇一眼，随后隐没。
莫名其妙地，瑞奇觉得很累。但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迷迷糊糊中，瑞奇听到了一段对话。
“黄金血脉……”
“这没什么好议论的，如果你还有足够的体力废话的话，不如试着去多带点行李。”那是一个冷冰冰的年轻人的声音，带着严厉的警告意味。
“好吧。”
瑞奇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用了将近五六秒的时间，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说话的两个人是谁。但那些词语是破碎的，怎么也无法输入脑子里进行处理。
“……你自己的伤还没好，瑞奇他……”
伤？瑞奇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的，之前他和黑长毛爬行怪在进行战斗，然后加斯提亚进入了战场，被怪物打得重伤，再然后……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瑞奇想不起来，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
但毫无疑问地是，大家都活下来了。虽然瑞奇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是如何活下来的，但这不重要——起码，不如大家都活下来的这个事实重要。
瑞奇才发现自己的心态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他甚至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像是自己吐槽过的傻－帽一样，居然为了不相关的人跑出去送死。但奇怪的是，瑞奇心中并无后悔，反而充满了一种无怖无惧的满足感。
“加斯提亚，他醒了。”
“嗯？”
“我看见瑞奇的手臂动了一下。”
瑞奇吃力地睁开眼睛，随着意识的回归，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然后，瑞奇发现自己被一个人背在背上，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深灰色的墙壁。
他们已经进入了滴水地道。
“……让我下来。”瑞奇说，一开口就吓了瑞奇一跳，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而且一说话，就带动了胸腔的肌肉，疼的瑞奇脸都皱起来了。
“临时休息！”
“休息了休息了……”
随着一大片熙熙攘攘的拥挤声，加斯提亚把瑞奇放了下来。瑞奇忍不住仔细打量对方，灰眼青年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精神头显得不错，那是一种溢于言表的亢奋情绪。他看着瑞奇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炽热，像是饿了很久的黄鼠狼遇见了鸡。
瑞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虽然心知加斯提亚绝无可能是基佬，但瑞奇依然忍不住泛起了很多糟糕的想法。为了避免自己越想越多，瑞奇打开了话题：“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半小时，不算太久。”
“这是哪里？”
“滴水地道。”加斯提亚回答说，“我们已经在里面走了半个小时了。狄赫拉进去比较早，不过留了标记，我估计再走一段就能赶上。”
“嗯。”瑞奇应了一声。他脑子里依然昏昏沉沉地，难以思考。他敏锐地发现周围人的氛围发生了变化，但却分析不出变化的缘由。
末了，瑞奇才想起那个关键的问题：“你们是怎么从黑……”他这才想起，自己不应该知道那个怪物的名字，因此不自然地顿了一下，“那个……怪物手上逃脱了。”
四周的声音陡然静了一瞬，这种静寂是怪异的，突兀的。
“怎么了？”
乌娜卡神色怪异地盯着瑞奇，迟疑地开口询问：“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瑞奇愣了一瞬：“记得什么？”
“就是……”乌娜卡的话才开了一个头，就被加斯提亚粗鲁而生硬地打断了。他强词夺理地说，“瑞奇你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半途中就昏迷过去了。至于那个黑色的章鱼……”
加斯提亚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斟酌一个借口：“我突破了，所以打败了它。”他过于轻描淡写地这么解释。
“突破？”瑞奇更晕了。
加斯提亚不耐烦地皱眉，似乎不能理解瑞奇的问题怎么那么多。他也不多解释，只是抽出了剑鞘里的铁剑，然后对准旁边的石块，狠狠地劈了一刀。
一条绚烂的红色光芒一闪而过。
瑞奇看着石块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半米长的裂口，裂口的边缘被烧成暗红色。为了证明威力，加斯提亚取下水囊，把清澈的泉水倒在上面，几乎是立刻，便发出了噼啪的声音，岩石破裂开来，而泉水被蒸发成雾气。
瑞奇惊吓地看着这个场景，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常识不够用了。他思维混乱地想，嗯，蛋白质到多少多少度变质……然后，加斯提亚手上握着那把……至少破三百高温的剑，他到底是怎么保护自己的手的，嗯，也许他的手并不是由蛋白质脂肪等等东西构成的。
虽然在网文小说中，见到斗气啊，魔法啊，没人纠结它们的原理和是否科学，但是活生生在眼前出现的时候，瑞奇发现自己的世界观还是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嗯，因为在小说中，都是默认假的吧。
但现在……
反正连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剩下的细枝末节，也没啥好纠结了，对吧？
瑞奇用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把自己碎掉的三观重新拼好，说实话，他现在才意识到，绝大多数的叫做主角的生物，神经到底有多粗。
“……斗气外放，这是跨越到白银的标志。”另一边，加斯提亚还在和身边的人解释。
乌娜卡显然不能接受如此简单粗暴的解释：“但是……但是你怎么就突然的突破了？”
“因为明确了道路吧。”加斯提亚把剑收回剑鞘，“心不再迷茫，所以就突破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已经在黑铁段圆满徘徊了有一段时日了。”灰眼青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诡异地瞥了瑞奇一眼。
瑞奇被他奇怪的目光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加斯提亚突然又问了瑞奇一句：“对了，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瑞奇你的全名是什么？——我的全名是加斯提亚·兰·埃芒加德。”
他似乎是想要这个问话显得漫不经心，但加了太多解释，反而显得十分刻意。
“我不知道。”瑞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编造一个身份的想法，虽然目前而言，有了许多灵魂做内应的瑞奇，已经能够编出一个让人看不出瑕疵的假身份了。
“那之前呢……来到格罗丹之前，你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瑞奇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底有种被检查户口本的怪异感。但对方是加斯提亚，那个刚刚豁出性命救他的人，所以瑞奇勉强答道：“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受了伤吧，除了名字，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加斯提亚的表情表明着，他显然一个字都没相信瑞奇的话，但奇怪的是，他居然送了一口气。灰眼青年扭头对乌娜卡命令道：“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好。”
目视着乌娜卡离开，加斯提亚又准备背瑞奇上路。瑞奇急忙婉拒了他。说实话，瑞奇还对那句“老弱病残”耿耿于怀。见状，加斯提亚也没坚持。
他只是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做的不错。”
“嗯？”瑞奇不明所以。
加斯提亚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毕竟你可是……虽然隐瞒了不少，但起码没编出一个谎言来骗我。”
瑞奇：“……嗯？”他是不是不小心快进了什么剧情？
“顺带，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把手臂上的纹身好好的藏起来。”
纹身？
瑞奇愣了一瞬，在加斯提亚的逼视下，小心翼翼地解开袖子瞥了一眼右手手臂，只见上面有一个颜色十分暗淡的王冠图案，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还真难以分辨出来。
这是加斯提亚态度大变的原因吗？
瑞奇放下袖子，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加斯提亚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队伍前面领队去了，那愤怒的表情，活脱脱地像是被人当做傻瓜愚弄地，问了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
呃，但……可是瑞奇是真不明白，这个纹身到底代表着什么。有那么一瞬，瑞奇是真心实意地期待上天掉下来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就算没有十万个为什么，也没有每个主角必须的鉴定术，但最起码也给他一个新手导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