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突然抱住莫其书，与他融为一体。莫其书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上粘腻一片，全是鲜血。不光是手，他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院里的血腥味和他身上的血腥味糅合起来，刺激着他的呼吸系统，莫其书忍不住蹲下身干呕起来。
呕了一会儿，他慢慢起身，去查看那些尸体。莫其书小心的迈过残肢，来到西装男的尸体边。他缓缓跪倒，看着这张与他相似的脸，眼泪簌然而下，心痛到无法呼吸。
莫其书泪眼朦胧的看看四周，红衣女和燕尾服已经化为燮粉，无处可寻。他只知道，这些都是他最在意的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想不出来这些人是谁？
莫其书抱着头哀嚎，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想起：“是你杀了他们！”这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刺激着他的神经。
终于，莫其书停止哀嚎。他慢慢抬起头，眼中一片空洞，口中喃喃道：“是我杀了他们！我该死！”
“对！是你杀了他们！你该死！”脑子里的声音响应道。
莫其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他盯着匕首，脑子里的声音在催促他：“刺下去！刺下去你就解脱了！”
“解脱！”莫其书只剩下这个信念，他太痛苦了，只想逃离，只想解脱。刺下去！只要刺下去，就一切痛苦都没有了。
莫其书举起匕首，毫不犹豫的往下刺。在快接触到心脏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被人用力抓住，匕首被人夺走。
有人猛烈摇晃他的身体，在他耳边大喊：“莫兄，快醒醒。”那人不断拍他的脸，想要把他拍醒。
迷茫了好一会儿，莫其书才清醒过来。他依然处在大殿里，柳处之正担忧的看着他。
“怎么了？”莫其书摸摸脸，泪水沾了一手，他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抹抹。
“看来，你也入了痛苦的幻境。”柳处之坐到莫其书身边，苦涩道。
如果不是魂玉的保护，他也会在幻境里自裁。谁知，柳处之九死一生的从幻境里逃出来，就看见莫其书拿着匕首要给自己来一下，便知他也被幻境所困。柳处之拼尽全力夺下匕首，救下莫其书。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这就是‘一念堂’的奥义所在吗？”莫其书回忆着幻境里经历的事，干涩道。
“应该就是。”柳处之回应着。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都默契的没有问对方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有些痛苦自己知道就好，没有必要宣之于众。何况，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除非自己亲身经历。那又何必自爆伤口，给人以谈资呢？
莫其书最先恢复过来，轻叹口气站起来，走到桌边。幻境里的事在他心里种了一根刺，但现在不是计较这根刺的时候。
莫其书迫切的想要赶紧完成任务，因为他深深地感觉到，一切疑问都可以在任务完成后得到解答。
深呼吸几下，莫其书把情绪调整到最佳，仔细观察桌上的盒子。
对于莫其书的情绪调节能力，柳处之十分佩服。看莫其书办正事，他也不好再继续自怨自艾。轻咳两声，柳处之调整心情，也站起身去研究盒子。
莫其书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就伸手去拿盒子。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柳处之抓住了。柳处之拦住莫其书，自己去拿盒子，莫其书看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
柳处之的手在即将接触到盒子的时候，就见盒子如水波般起了一圈圈涟漪。
“镜花水月！”两人同时道，然后相视会心一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赞赏。
“镜照花未眠，水映月无颜。红酥手，染锦绣，胭脂扣，系情柔。怎奈得，无声冷露摧桂魄，凄寂秋风荡翠波。徒奈何，青冢寒鸦情难浣，云海苍茫人行远。别离恨，魂萦畔，此生缘，成空幻。情负长遗怨，尘迹皆望断。”莫其书轻吟道。
“你怎知道这首词的？”柳处之情绪有些不稳。
莫其书笑笑。“我曾在一本拾遗诗词集上看到过，词名就叫《镜花水月》。当时觉得这词动人心弦，就背了下来。词中情悲意切，想必作者是个性情中人。”
“做这词的人是个女子，这首词是用来悼念她故去的心上人的。这词做完不久，那女子就投水殉情了。”柳处之把头扭向一边，轻声道。
“真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啊，若得此人心，白首不相离。”莫其书钦佩道。
“若得此人心，白首不相离。”柳处之喃喃重复着，转回头盯着莫其书的眼睛，坚定道：“如若这样的女子有难，我愿意不顾一切去救她，哪怕违背良知！”
“哈哈，处之，没想到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有如此英雄气概。”莫其书拍拍柳处之肩膀。“救美，特别是救如此性情刚烈、有情有义的美人，实为英雄之举。但是，”莫其书话锋一转，正色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背德违义，又怎对得起那美人的一番刚义情性？”
柳处之闻言一震，如梦方苏，顿觉羞愧难当。他低下头，犹豫再三，艰难开口道：“莫兄，其实……”
“呃……”柳处之话没说完，莫其书突然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插.进胸口的手。那已经不能称为手，而是一只枯瘦的黑色爪子。此刻，爪尖部分已经陷入他的胸口。柳处之眼泛红光，呲着雪白的牙齿冲他森然一笑，利爪又深入了一点。
“啊！”莫其书疼的大叫一声，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剑，他想都没想挥剑砍下。
只听一声凄厉的嚎叫，柳处之捂着手腕退后。伤口处滴着黑血，血红的眼睛愤恨的瞪着莫其书。断爪居然蠕动着往里钻，很快没入莫其书胸口。
莫其书一手提剑，一手扯开上衣。胸膛上的伤口迅速合拢，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断爪更是无迹可寻。而且，那断爪没入他身体后就没有了动静。
柳处之桀桀怪笑，挥着断臂又扑了上来，另一只爪子直奔莫其书面门。他的速度奇快，莫其书已经来不及用剑去挡。他下意识用剑指向外一划，一道凌厉的灵力带着破空声冲向柳处之。柳处之的身形突然定住，爪子堪堪停在莫其书眼睛前。
柳处之的上半身慢慢滑落，只剩下半身以及上半身的一部分还杵在那里。他的嘴一张一合，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莫其书脑中响起：“我的任务完成了。”
莫其书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柳处之脖子，声音冷的如同数九寒冰：“说！你到底是谁？”
“莫……莫兄……”柳处之双手抓着莫其书手腕。“咳咳……是我……放……放手……”
听到柳处之的声音，莫其书一愣，但仍没有放手。他定定神，目光冷峻的看着眼前人。
此人虽然面容扭曲，但确是柳处之没错。至少，看上去是正常人类的模样。
“你是谁？”莫其书掐着柳处之的脖子，低沉的问，声音充满压迫感。
“我……我是柳处之。”柳处之掰不动莫其书的手，干脆放弃抵抗，脸色较之前更为苍白。
“证明！”莫其书不为所动，冷冷道。
“乾……兑……离……震……乱阴阳……开中土……逆五行……”柳处之的声音断断续续。
短短十三个字，把他们一路来的主要行程全部概括了。莫其书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柳处之扶着桌子狂咳，好一会儿才调匀呼吸。
“刚才怎么回事？”柳处之摸着脖子，心有余悸。刚才，莫其书看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全身盈满肃杀的气息。柳处之毫不怀疑，只要他说错一个字，莫其书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我也想知道。”莫其书眉头紧皱，低头看看，衣服完好无损。
柳处之也很纳闷，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莫其书说些推心置腹的话。可他在那说了半天，莫其书一点反应都没有。柳处之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儿，抬头一看，好么，这位杵在那儿，已然魂游天外。柳处之脸有点儿热，敢情他这掏心窝子的话都白说了。他刚伸手想拍醒莫其书，谁料差点被对方掐死。
两人简单交流下信息，都觉得心下有点儿发凉。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柳处之关切的问道，同时心里也涌起点点暖意。不管对方是谁，他用自己的模样去刺杀莫其书，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莫其书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呢？莫其书已经把自己当朋友了，所以才会放松警惕，差点让对方得手吗?
“还好。”莫其书摸摸胸口，并无异样。刚才的情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个恶心的断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潜伏着。
莫其书抬起左手，放到眼前观察。刚才在幻觉里，他右手持剑，用左手击退了假柳处之。当时，他能明显感觉到有股澎湃的灵力在体内汹涌。随着他手指的划动，那股灵力透指而出，分分钟将敌人削成两半。现在，那股灵力怎么感觉不到了？
莫其书并起剑指，凝神体会，还是一片平静。他索性闭上眼，细细感觉。
柳处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没有言语。只轻轻叹口气，暗道：“罢了，该来的总会来。”
莫其书闭着眼，摒弃杂念，去追寻幻觉里的那种感觉。慢慢的，一股细小的灵力如丝线般在他体内轻轻颤动了一下。几秒后，这根丝般的灵力迅速扩展。一忽间，所有被压抑的灵力全部觉醒，一切被压制的记忆全部复苏。
